身,这个位置能看到爷爷那截枯木头似的脖颈,其上虚弱跳动的青筋并没有意识到剪刀的靠近。 爷爷瘦得皮包骨头,青筋的位置很清楚,裴峥就算手抖,多扎几次也能扎对。 奈何爷爷已经糊涂了,他糊涂了。 怎么死他都不在乎的,怎么折磨他都不在乎的。 在乎的只有裴峥,只有他们这些还活着的人。 所以裴峥何须惹这一身骚。 他调转了剪刀的方向,裁下一缕爷爷鬓角的头发。 这些就足够了,免得将来火化死无对证。 裴峥把头发和剪刀分别装入密封袋,放回大衣口袋。 * 他蹲得腿有些麻,起身适应了一会儿。 四下安静得只有呼吸机运作的声响,窗户把风声隔在外边,裴峥从窗帘的缝隙里看见湖面闪烁的波光。 还是那样晃眼。 他本来打算走时给别墅断电,停掉还在运作的呼吸机,但想到要给伯父通知爷爷的死亡时间,需要看摄像头,便只能打消了这念头。 反正不过是迟几天得到结果罢了。 裴峥走时,爷爷还在昏迷。 护工说,他已经这样昏迷了几天。 当然,这时候的爷爷,醒着睡着对于裴峥来说,没有两样。 他没办法神志清明地坐起来,言之凿凿地跟裴峥数落父亲伯父还有姑母的恶行,教育裴峥不要像他们那样学坏。 “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我的骄傲。” 爷爷一直这么说。 裴峥以前只有点头称是的份,现今倒想反问追问了。 奈何罪魁祸首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问不出来。 而答案早在当年母亲癫狂的眼睛里。 他现在只要去专业机构化验,便能将答案证明。 可正如他不愿再去追查母亲的死因,不愿意去揭开父亲继母车祸之谜,以及没有告诉裴让他们的小弟弟并不是死于食物中毒。 他没有勇气再去证明了。 至少现在没有。 今天所做的,是为了他能有勇气的将来。 * 将来会好些吗? 也许不会吧。 裴峥站在人工湖边,风掠过湖面吹来,哪怕在阳光下,也彻骨的寒凉。 他记得自己潜入湖底的十五岁。 夏夜里,湖面也有天上的星星。 他潜入湖底,一次又一次,打捞出一块又一块,他的星星。 “好了,妈妈,我们现在回家。” 裴峥轻轻握着那森白的手骨,水淋淋地坐在夏夜里盛满星星的湖边,夜风吹进他湿透的衣衫,吹得他的骨头如那手骨一样冰凉。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