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回家可要看舅母的脸色,于是连忙说:“小姐买一串玉兰花吧,今天新摘的,还很香。” miss丛抿嘴一笑,果然拿了一串,在钱包里找了找,回身对已经走过去的人群喊了一声:“博延,有没有零钱?” 我循声望去,一个穿棕色呢子大衣的背影正要转过头来。 “你等着,我不会输,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跟着我。”这句话蓦然兜上心头。 ”不要钱,送给你。“我在心里一惊,连忙回了miss丛一句,转身就跑。 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黑,雨还在下。我沿着湖畔的林荫道往回走,细碎的雨丝茫茫落在脸上。其实心里是极后悔的,又未必是那个人,即使是他也未必记得年少荒唐的往事,跑得这么快作甚么,损失一串花,又错过一天生意最好的时段,表弟明天大约又只好吃素了。 这样一想脚下不禁慢下来,这才觉出冷风兜面,已经被打湿的上衣阴冷得彻骨。我打一个寒颤,抱紧胳膊。 忽然背后有人轻笑一声,在黑暗里说:“跑这么快作甚么?见鬼了?“ 我禁不住又打了一个寒颤,踌躇半晌也还是只好回头。 这一刻隔壁夜总会的灯忽然“刷“地亮起来,然后音乐声绵绵响起。我在昏暗灯光中看见他的样子,仿佛又长高了半头,留了一个时髦的西式发型,还是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只是现在嘴角含着笑,减掉些年轻气盛的咄咄逼人,多了两分沉稳。 大约是习惯使然,我恭恭谨谨叫了一声:“三少爷。“ 其实我是不必对他再恭谨的,父亲不在了,傅家对我再没什么可以拿捏,我是完全不必要再忍气吞声的。想到这一层,我忽地觉得胆子壮了十分,抬头瞪他:“也没有见什么鬼,只是不想见到三少爷而已。“ 他却并没有生气,嘴角一扯,仿佛饶有兴味地看我,从口袋里掏出火柴和烟盒,“唰“地一声点亮跳跃的火苗。他抽一种写满英文字的洋烟,我不认得,但看起来很贵。 长长吁一口气,吐出烟圈,他问:“听说孙先生病故了?上次在南岛分手,我想着过几天到北岛去探你,不想你和孙先生竟不告而别,更想不到还能在这里遇到你。”他挑眉打量挂在我脖子上的香烟匣子:“是住在哪个穷亲戚那里?当年不是很有骨气的吗?怎么没再读书了?竟然沦落到卖杂货?……对了,冬生呢?他可还好?” 我不禁又浑身一抖,他的言下之意我怎会不懂,当初若是跟了他,哪会落得这样下场。我不自觉地抱紧香烟匣子,回他道:“我如今跟舅舅住,一切都安好,不劳三少爷挂心。” 他又是低低一笑,指尖一颤,抖落一地烟灰:“我什么时候说过挂心了?” 我咬嘴唇,心想何必与他费口舌,自管离开就好。不料他又拉住我,伸手脱下身上的呢子大衣,覆在我肩膀上:“现下时局不稳,女孩子家,总还是安全最重要。” 我吓得触电一样,立时把大衣脱下来还给他:“三少爷还是请自重,我先走了。” 我拔开脚步掉头走,雨夜茫茫,开始还担心他追过来,幸好他没有,只在背后笑,远远对我说:“过几天我来看你。” 他不晓得我舅舅家的住址,我猜想他也不过是随便说说。但我再也不敢去鑫鑫饭店,只好回平海戏院门口去站岗。舅母的脾气不好,那天吃饭时在饭桌下踢阿花:“看看人家金花家的猫,每天总拖几只老鼠回来。你这只秃猫有什么用,只知道吃。”舅舅喝得醉醺醺,夹一颗花生米眯着眼回话:“那是因为咱们家没老鼠吧。” “啪“地一声,舅母拍案而起,愤愤掉头出去。我的饭于是也没吃几口,只好爬回自已的小阁楼去。 我万万没有想到,傅博延会找到石板巷舅舅家里来。 那一天仍是雨夜,我等到平海大剧院的戏演完才回家,在石板巷的井边见到金花。她坐在石板路旁的石头凳子上,头靠在膝盖上,任由茫茫雨丝蒙在头上。我知道她为什么不回家去,估计她家里的老爹又喝醉了酒要打人。我把手搭在她肩膀上,轻声说:“要不要去我的阁楼上坐一坐?” 她抬起头,眼窝湿润,大概是哭过,看见我,立刻笑了:“你家里有客人,我看你还是快一点回去。” “客人?谁?”我不大相信,家里从来没来过什么客人。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