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意识模糊,少年平日里的冷戾与散漫尽数消退,此刻双目凝神,一眨不眨盯着她瞧。 凤目纤长,眼中可见晕开的缕缕红潮,宛如欲望残留的余烬,于眼尾灼出一抹微妙弧度。乌发凌乱,其中几缕贴在苍白清癯的颊边,在晃动的光影里,五官轮廓冷峻如刀,却也明艳得令人心慌。 ——更何况,他条件反射地试图贴近热源,发丝轻晃间,一只耳朵不偏不倚,恰好蹭上谢星摇手心。 同他因寒冷而战栗的身体不同,狐狸耳朵滚滚生烫,尖端的绒毛蹭过掌心,惹来电流般的痒。 谢星摇很没出息地心脏狂跳。 从小到大的教育迫使她保持冷静,面色不改:“这样能缓解你身上的咒术……有没有觉得好些?” 近在咫尺的少年仍旧没有应答。 长廊中一瞬烛光轻跳,点亮他墨玉似的双眸,晏寒来静静同她对视,半晌,自唇边勾出一抹笑。 恍如夜半罂粟,雨后春池—— 不对。 几乎是下意识地,谢星摇停下手中动作。 对方的笑意来得突兀,然而此地并非旖旎之所,而是晏寒来货真价实的心魔。 少年的轻笑固然蛊人心魄,但细细看去,这笑意太冷太张扬,眉骨锋利而凛冽,更似夜色中出鞘的快刀。 她打从一开始便心存警惕,闪身后退的一刹,晏寒来果然猛地向前。 他动作极快,显然心存杀意,黑暗中疾光倏过,杀气堪堪擦过谢星摇发梢。 也正是这时,她才得以看清晏寒来的手臂。 那铁链竟并非套在他手上……而是自腕骨横穿而过。 这番动作牵出阵阵剧痛,少年咬牙一声不吭,通体战栗,死死盯着她瞧。 他意识混乱,许是将她当作了这所囚牢的掌管者。 谢星摇心烦意乱。 她看《天途》时对晏寒来很是不喜,穿越来到修真界,起初也同他针锋相对。 然而经过这么多日的接触,她居然不再多么厌恶这个角色。 他曾多次救下她性命,与她认识的所有人一样,同样拥有喜怒哀乐和各种小脾性,就连不久前魇术突现,也是晏寒来将她护住。 晏寒来就该散漫毒舌、肆意妄为、因为太傲太凶而不讨人喜欢,面对一切困境皆能游刃有余。亲眼见他受困于此、被不知何人肆意折辱,谢星摇只觉心口发闷。 也莫名有些生气。 倘若解不开这道心魔,他们两人都没办法出去。谢星摇压下心中更多情绪,尝试沟通:“我不是你仇家。” 晏寒来沉默以对。 “眼前所见皆为心魔幻境。” 她试图靠近一步:“你早已离开此地——” 晏寒来果然是个坏脾气的杀胚。 不过一刹,冷冽杀气再度袭来,谢星摇早有准备,反手握住他手臂。 少年不知饿了多久,浑身骨瘦如柴,加之伤痕遍布,断然不是她对手。他手臂满是鞭痕烫伤,谢星摇不敢用力,虚虚将其按下,锁住晏寒来动作。 他本就置身于牢房角落,被她顺势压下,脊背靠上冰冷墙面,冷意与剧痛骤然交错,惹出手臂上的一阵轻颤。 “听我说。” 谢星摇深呼吸:“我乃凌霄山弟子,与你结伴搜寻仙骨,因在绣城遭遇魇术,一并入了心魔。” 她说着一顿:“我是谢星摇。” 听见最后三个字,身下的反抗微微滞住。 谢星摇放缓呼吸。 这处角落逼仄狭小,她与晏寒来相隔极近,莫名被衬出几分不可言说的暧昧之意。 一时间二人都没说话,黑暗剥夺视觉感官,听觉与嗅觉便显得尤为敏锐——譬如此刻,她能听见对方急促的呼吸。 在如今贴近的距离下,呼吸也变得炽热而粘稠。 谢星摇压下耳边热意,抿唇垂眸。 她将晏寒来抵在墙角,倒影几乎将少年人全然吞没。低头望去,唯能见到一对伤痕累累的白狐耳朵,以及一双同她对视的琥珀色眼睛。 好一会儿,眸中水雾散开,凝出一片昏沉阴翳。 狐耳轻轻一颤,晏寒来喉音极哑极低:“……谢星摇?” “是我。” 她应得毫无犹豫,晏寒来却沉默着蹙眉,目光混沌茫然。 对了。 他目力受损,在如此昏暗的环境里,什么也看不见。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