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凌耀依然在气头上,一侧身躲开了,那人却不依不饶、再接再厉。 一个追,一个躲,两个大男人在小客栈的塌上滚来滚去,滚得帐子噗噗抖动。 终于滚累得直喘气,萧初楼扑上去牢牢抱住他,床榻上被子床单凌乱成一团,两人气喘吁吁地挤在床角,忽然就不动了。 风似也静止了,飒飒细雨也歇了。 月华柔和,窗外嫩绿的树桠微微晃动。 连时光也仿佛定格在此刻。 萧初楼抚摸着男人的长发,入手依旧顺滑,发是乌黑的、睫毛是乌黑的、双目也是乌黑的。 月光斜打进来,夹杂的几缕白发鲜明而刺眼。 就在那么一瞬间,深深刺进了萧初楼内心。 他盯着那几丝银白,下意识拨开长发,寻了一会儿,果然又看见几根。 玄凌耀偏着头,身旁的人半天没出声,不由蹙眉道:“你在想什么?” 萧初楼没有回答。 他用力按着帝王的后脑,把头搁上他肩膀,脸藏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 可以想见,无数个日日夜夜,这些银白霜雪是如何不知不觉攀上男人的头顶。 也许,再过几年功夫,就变作只夹杂黑发零星? 孤灯单行,寂寞如影。 他鼻尖翕动而酸涩,这股子涩然像洪水一般蔓延,转眼间吞没头顶,难受的让人窒息。 玄凌耀仿佛感觉到自己在颤抖,然后恍然发现,其实颤抖的是正抱着自己的萧初楼。 “凌耀...对不起...对不起....” 萧初楼不住地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缓缓蹭着他的脸颊和颈窝,下巴上稍微有点胡渣,扎在皮肤上淡淡的刺疼。 帝王紧抿着唇,闭上眼睛,一语不发,深深地感受到对方内心那股苦涩透出皮肤、透出胡渣、透出这低哑暗沉的颤音,蔓延到自己心里。 玄凌耀伸手回抱着他,颤抖的双手一下一下,抚顺对方披散在肩背的发。 半晌,他低低说了一句:“那天,御书房外面的桃花树折断了,我命人铲去,再也没种上...” 连同心尖尖上的一块,一道铲去了,永远不在。 那树桃花再也没开,而萧初楼,一走便不回来。 萧初楼喉结轻颤着,干枯的嘴唇也在颤,每一根眉须与睫毛都在轻颤,他使劲埋着头,确认这个男人的气味萦绕在鼻端。 玄凌耀的声音沙哑的变了调:“...我在梦里看见你,但是只一碰,你就没了...” 你便没了,再也抓不到。 上穷碧落兮,下黄泉,两处茫茫兮,皆不见。 “我追到城郊,一路喊你,没人答我...” 玄凌耀想要摘下手腕上的红豆项链,可是手一直抖,一直抖,摘了半天也没弄下来。 “...你只留给我这个...只有这个...” 十指掐在萧初楼赤*裸的背上,几乎陷进肉里,有殷红的血色印出来。 玄凌耀牙关也在打颤,一字一字像是从喉咙深处破碎出来:“萧初楼——我真恨你呀...” 萧初楼浑身微震,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容,没有开口,只是更加抱紧了男人。 纱帐无声飘舞,月光下,两人脸色皆是青白。 耀帝陛下的双眼——那双幽深的彷如化了浓浓黑墨的双眼,此刻深深阖上了。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