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终于适应了光线,在融融白光中,她看清了蹲在身前的人。 他看上去才十一二岁,锦衣玉带,胸膛和臂膀都还十分单薄,雪肤黑发,头发用玉簪固定,发尾短短的,垂在肩头,细碎的额发垂在那双尚未完全长开的眉眼上。 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嫩生生的少年气。 聂音之从他的五官上看出点熟悉的影子,哽咽了声,惊疑不定地问道:“你是,顾绛?” “是我。”少年嘴角翘起,圆圆的眼型显得格外嫩气,眼眸乌黑清澈,目光闪烁了下,轻笑着喊道,“姐姐。” 聂音之的眼泪被他这一声“姐姐”喊得憋回去,忍不住伸手想去揉他看上去软乎乎的脸,手指却从他脸上穿过。 顾绛的目光随着她的指尖垂落,复又抬起,看着她道:“你不属于这里。” 聂音之一头雾水,再次尝试着去触碰他,“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顾绛干脆坐到她身边,主动摊开手放到她身前,说道:“我的过去。” 他的手掌纤薄,小了一圈,手指依然修长笔直,聂音之小心翼翼地搭到他手上,看着他手指慢慢合拢,将她的手拢入手心。 但是她一点也感觉不到,感觉不到手的温度,也感觉不到被他握住的力度,他们中间隔得漫长的千年的时间错位。 “你的过去……”聂音之念道,屈起手指想握住他,不出意料地抓了一把空气,“所以,你没办法出现,是因为你一直陷在自己的过去里吗?” “嗯,我原以为这只是我过往记忆形成的幻象,没想到却是真的,是我真实的过去。”顾绛轻声细语地说着,他的声音很好听,无论是多年以后成熟稳重的声线,还是现在这般稚嫩的少年音。 聂音之不安道:“那我们之间要永远隔着千年的岁月?” “不会的。”顾绛手指动了动,想要抱她,但及时反应过来,握紧手继续道,“寄生在天道中的剧情行将崩溃,它没办法将我的神识一直困在过去。” 聂音之悬着的心并没有因此安定,一字一顿道:“那你要快点回来。” 顾绛点头,“嗯。” 聂音之偏过头,睁大眼睛细细地打量他,像是要将他年少的模样刻进脑海里。 顾绛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一般,薄薄的脸皮上泛出红晕,连耳垂都红了,浓密的睫毛颤个不停。 “可恶,姐姐摸不到你。”聂音之好生气,这么嫩的魔头,她看得见,却摸不着。 顾绛噗嗤笑出声,凑到她身前,两人几乎鼻尖触着鼻尖,他半垂着眸看进她眼里,戏谑道:“姐姐,我还小呢,不可以随便给人摸。” 聂音之被他噎得无话可说,捏又捏不到他,差点从他身体里穿过去。她什么都碰不到,连座椅都坐不到,只有脚下亘古不变的土地,承载着她。 聂音之努力地把自己的目光从身边引人的小少年身上扯下来,转头打量四周,这是一间很华丽的殿宇,四壁绘着描金的飞天壁画,廊下垂挂轻纱,灯座上镶嵌明珠。 但描金的壁画受潮气侵染斑驳了大半,轻纱末端吸饱了暗沉沉的污迹显得笨重,灯座凌乱地倒着,明珠滚了一地,竟像是没人稀罕似的。 “这里是……” “我家。”顾绛看出她的打量,主动解释道,“一个破败的世家罢了,法宗生变,树倒猢狲散,依附在这个庞然大物上的国家氏族也跟着天翻地覆。” 聂音之隐约听到殿外的响动,紧张道:“那你在这里安全吗?” 顾绛满不在意,“暂时是安全的。” “暂时?”聂音之想要出去看看,但只离开顾绛三步远就动弹不得了,她疑惑地回眸。 “你是被我的心头血引来,自然离不开我。” 聂音之坐回去,伸手去碰他心口,心疼道:“逼出心头血应该会很疼吧?” 顾绛表情变了变,“这要分情况。” 聂音之抬眼看向他,顾绛咳了下,“双修的时候,就不太疼,你当时不是开着共情吗?” 聂音之:“……”她那时候神魂颠倒,叶子里涌来的灼烧和愉悦,冰火两重天似的,她根本没办法细心分辨到底是什么疼,不然也不至于现在才发现。 她很想责怪他的自作主张,但又没办法说出什么重话,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