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乔卧在松软的棉褥之上时,心里并没有初为人母的喜悦,反而是一种近乎懊悔的情绪。她有点后悔当初为何要心软留下这个孩子,若早早除去她,现在又何必遭这份罪呀! 下身一抽一抽的疼痛传来,提醒她自己正经受着怎样的磨难。要是能够痛晕过去,她倒很希望这么做,可惜不能。尽管痛得面色发白,额头上布满细汗,她的神智反而因此愈发清醒。 连乔记得曾看过一个访谈,若是来世可以自由选择性别,大多数女人都不愿意再做自己。连乔从前对她们嗤之以鼻,现在却由衷的赞同这一观点。 至少男人不用经历生孩子的苦楚。 这般胡思乱想着,身下的接生嬷嬷又叫嚷起来,“娘娘,多用些力!可以看到头了。”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连乔当然也想知道答案,她死死咬紧牙关,努力挤出身体里残存的力量。现在若放弃了,就是功亏一篑,她必须拼尽全力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另一边杨涟也没闲着,一边斟酌连乔的状况,一边加紧让小厨房熬参汤来。 隔着一道薄薄的布帘,宫人们来回穿梭不断。 外殿等候的众人也是焦灼无比,但生孩子这档事他们也帮不上忙,只能一个个端坐着。 孙柔青瞧见皇帝仍是上朝时的装扮,未着便服,料想他议完事便过来了,或者干脆让那些大臣干等着。 说不定皇帝连一口水都不曾喝上,孙柔青忖度着,便也学着穆氏方才的样儿,给楚源倒了一杯水,“陛下润润喉咙吧,估计有日子等呢。” 孙柔青当着嫔妃的面张狂,在皇帝面前可一向都是婉顺娇媚的。楚源随手接过,忽一眼瞥见孙柔青妆饰暗淡,连衣裳都是素的,不禁皱起眉头:“你这是什么打扮?” 孙柔青不免有些心慌,因这些时日陪伴太后礼佛,她才不敢浓妆艳饰,可忘了今日是连婕妤分娩大喜——落在皇帝眼中,可不分明是诅咒连氏母子不得好死么? “臣妾……”孙柔青支支吾吾解释不清。 皇帝正心头焦躁,懒得听她废话,向门外厉声道:“还不快滚出去!把这身衣裳换了再来。” 穆氏冷眼看着,压根不打算为孙淑妃分辩。其实她早就瞧见孙淑妃衣饰不妥,却懒得出言提醒,反正孙淑妃吃点苦头于她是再好不过的事。 孙太后虽心疼侄女的脸面,但也知晓这时候的皇帝就如一个炮仗,谁点谁着。她只能朝侄女努努嘴,“你先下去吧。” 孙淑妃满面羞惭,用袖子遮着脸,一言不发的跑出去。 殿中一时变得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源猝然起身,在殿中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一刻也坐不住。他忍不住道:“怎么里头还没消息?” 孙太后比他镇定多了,不咸不淡地说道:“女人生孩子哪有那般容易的,先帝的王充容生产时,不也过了一天一夜才生下来吗?后来还落下一身的病,要不怎说怀孕遭罪呢?” 楚源脸色一变,王充容正是他那位早逝的生母,但因为出身不高的缘故,楚源一向只以当今这位孙太后为尊。不想孙太后却拿身份来刺他,楚源因冷笑道:“母后自己没怀过孩子,知道的倒是清楚。” 这句话成功的让孙太后的脸青了大半。 穆氏眼看这母子俩反倒吵起来了,不得不从中调停,因劝道:“陛下放宽心就是,连妹妹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安然度过这一关的,再说,没消息不也是最好的消息么?” 若连乔真有三长两短,只怕里头早就闹腾起来了。穆氏心道。 任凭他们如何相争,映蓉只紧紧盯着闷如牢笼的内殿,一点动静也不愿错过。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忽听嗤啦一响,门帘被人掣动,一个红光满面的老嬷嬷迈着碎步从里头走出,福了福身道:“恭喜皇上,恭喜皇太后,婕妤娘娘母女俱安。” 众人霍地站起。孙太后一时没听清楚,只顾问道:“是皇子还是公主?” 接生嬷嬷脸上一僵,依旧保持得体的笑容,“回太后的话,连婕妤平安诞下一位公主。” 穆氏也怔了一怔,忍不住问道:“杨太医不是说是位皇子么,怎么倒成了公主?” 我怎么知道。稳婆心中叫苦,面上仍一派虚心,“皇贵妃娘娘不知,太医把脉也不是回回做的准的,总得生下来才知道。” 孙太后便叹了一声,“罢了,总是她没福。” 穆氏听了这话都想翻白眼,生皇子就是皇帝太后的恩泽,生女儿就成母亲自己无福了,这位老娘娘倒真会撇得一干二净。当然穆氏心里也是有几分窃喜的,连乔生儿生女虽碍不着她什么,但若看着她步步坐大,穆氏心里总归不大舒服。 自然,这份窃喜,她绝不会容许自己流露出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