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是痛苦的,伴随着蛊虫在五脏六腑间攀爬啮食,他的脖颈之间青筋暴起,血脉偾张。想来是巫溪彻底催发了他体内的蛊虫,此间痛苦显然比从前的月圆之夜都更为骇人,且只要她不抬手饶过,这般痛苦便永无止境。 官稚似乎能清晰地看到他体内那些蛊虫顺着脏腑爬入头颅中,它们在其间张扬穿行,茹肉饮血,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叛徒的穷途末路。 眼看着李善叶头痛欲裂,疯了似的捶着头扯着发,而瞳孔渐渐失去颜色,脸色愈来愈苍白,江令桥乱了呼吸,骤然转头看向官稚,语气近乎是威胁:“把东西给我!” 官稚自然知晓此时的李善叶有多痛苦,他曾见过无数次,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李善叶有多渴望救赎。 可是,他也知道,若用一刀斩尽的法子,那不是救赎,而是连同他这么多年来的心血和希望一同斩断,纵然他活过来了,也只会比死亡更痛苦。 看着李善叶腕间渗出的血顺着手臂蜿蜒而下,红艳艳得像一道眼泪,官稚只觉得灵魂在颤抖。他将舍利放回容悦手中,目光里尽是郑重和坚毅:“蛊虫不可尽除,容公子若是能够明白其中的苦心,只管除去痛苦的根源便罢。” 三分话七分意,官稚话中的度不深不浅,只有容悦听得明白。在探及脉搏的那一刻,便可知晓李善叶体内蛊虫横行,一在体内,一在腕间。 而此时的状况已然泾渭分明,腕间的蛊虫并非首要,体内肆虐的才是燃眉之急,那是巫溪种下的因果。 “什么意思?”一股莫名的无助和茫然爬上江令桥的心间,话语中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哽咽——所有的人都知道缘由,可是与李善叶最亲近的她,却自始至终一无所知。 容悦看了看那颗舍利,将它交还于江令桥手中,末了似在向她有意无意地透露着什么:“待你兄长安然无恙了,他说也好,你问也罢,所有的事终会明朗的。” 这是容悦第二次施法了——只除去体内的蛊虫,比快刀斩尽乱麻更为艰难。他坐回身去,重新瞑目凝力,缓缓结出一道温暖的法印来。 那法印笼罩于李善叶周身之上,落下无尽虚幻的明光。明光令希望催发,令邪秽无处遁形,肉眼可见他面色上的痛苦渐渐舒缓下来,瞳孔的颜色缓缓回复为琥珀色,一切都归于事物本来的面目,唯有他左手腕间,那道可憎的伤痕,还执著地停留在原处。 不知过了多久,法印渐渐熄灭,沉睡中的李善叶眉目平和,周身没了蛊虫的戾气,江令桥紧绷了一整天的面容也终于有了些许和缓之色。 然而,片刻释然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浮现,便看见容悦从面前生生栽倒了下去,再无意识。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