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了闭眼,道:“本官既已将人送过去,自然不会再出手掺和,转告你家大人,该怎样就怎样,不必徇私。” 未及说罢,对方脸上就浮现错愕,颜喻没再说什么,待人应了“是”就让人退下。 彼时正值深夜,身侧的灯火脆弱摇晃,把他的影子衬得淡淡的,映在身旁。 那里,是林痕为他研墨时时常站的位置。 目光在空荡处停留许久,颜喻才敛袖出了书房,走到寂寥的夜空之下。 他知那人为何错愕。 不过是这京城中,连个没有名号的小官小吏都知道,林痕那个少年是他最宠爱的,他也从不舍得让旁人动他分毫。 如今,却是直接狠心把人扔到阎王手里了。 可笑又荒唐。 很快,颜喻又彻底忙了起来,再没心思琢磨这些。 身处封地的诸王频频上奏,一边威逼着要个最终解释,一边又冠冕堂皇藏起尾巴说要进京来保护皇帝。 颜喻深知自己是不占理的一方,只能一遍遍来回周旋,又在被逼无奈之时许下年前必会给出满意答复的承诺。 之后,他便更加忙碌,直到程风来报,说已经查出济源山上刺客的来历,他们是被赵文毫雇来的。 “赵文毫?”颜喻听见这个名字,回想了好一会儿才和当年见面时那个面容浮肿的跋扈世家子对上号。 “正是,属下还得知,自济源山行刺一事出现后,赵大人就禁了儿子的足,此后赵文毫再没跨出赵府一步。” 颜喻想了想,感叹:“那想必是赵公子自以为是过了头,竟瞒着亲爹把自己送出去给旁人做了刀。” “可惜我们目前只有两个刺客的口供,并无其他证据。” 颜喻闻言却笑了笑,道:“这不是正好给他们捏一个证据吗?” 程风不解,疑惑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我们不是还有个亟需解决的悬案吗?” …… 冬月中旬,距上次行刺事件不超半月,皇宫之中又有刺客闯入,直抵诸位公子的住处,意欲行刺。 幸好颜相未雨绸缪,早早就加强了皇宫戒备,是以刺客还未及伤害诸位公子,就被尽数抓捕。 先是众目睽睽之下,刺客身上被翻出赵府信物,又是审讯之时,刺客为保命供出幕后指使之人是赵家的小公子赵文毫。 闻及消息,颜相皇帝震怒,下令查封赵府,将赵渊一家打入大牢。 彻查赵府时,官员又在赵文毫的房间中翻出其与刺客密谋济源山刺杀的信件。 自此,赵家双重罪名彻底坐实,抄家灭族。 …… 一连数日的筹谋忙碌像是耗尽了大半生气,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颜喻按了按胸口,抬眸向远处眺望。 入目是一片迷蒙的白,今年的第一场雪,已经悠悠扬扬下了一天,依旧没有止息的迹象。 颜喻披着狐裘坐在凉亭下,身边的炭火烧得正旺,他的手脚却还是一片冰凉。 刘通瞅着颜喻惨白的面色,倒了杯热茶推过去,见颜喻不喝,他就苦口婆心地劝道:“这钱大夫昨日刚强调过,少爷这几天不能再吹风,这雪也大了,咱回房吧。” 颜喻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刘通终于松了口气,正要扶颜喻站起来,就见纷纷扬的大雪中走来一个人。 颜喻记得此人,毕竟前几天刚见过一面,他推开刘通过来搀扶的手,问:“可是审出了结果?” 对方躬着腰,站定后匆匆忙行了一礼,道:“没有,韩大人说无论如何逼问林公子都不开口,只一直重复要见您,说见不到您他什么都不会说。” 颜喻闻言皱了皱眉,抿着无血色的唇没说话。 对方还在继续交代:“韩大人说接着用刑怕会伤及林公子性命,想问大人您可否愿意去一趟。” “一句话都没交代?” “正是,审问至今,只一直重复强调要见您。” 一片寒雪飘进来,落在指尖,颜喻垂眸,看莹白的雪花一点点消融,变成一滴小到几乎看不见的水珠。 刘通听说过韩至审人的手段,也不难想象林痕需要多大的毅力也才撑过了这些,让一个活阎王束手无策。 他离得近,能看到颜喻眸中的动容,道:“少爷要不就去一趟吧,是非因果总要见见面弄个清楚。”无论结果如何,都好过一个人在这黯然神伤。 后半句刘通没说,只是叹了口气。 颜喻蜷了蜷手指,站起身,无力道:“带路吧。”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