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他眼神黯了黯。这女子,精怪得很。 只是,他记得她仿佛莫名的有些怕他,可一遇到愤懑之事,却顾不得害怕,当着他面便发作起来。 到底是涉世未深,还是留着孩子心性,想来她从前在家中,定也是父兄的掌中明珠,宠爱至极。 是啊,生得这样雪肤花貌,谁会不爱不怜呢? 只可惜,嫁给了他。 刘徇生出半分怜惜,终是伸手揉了揉她乌黑柔软的发顶,叹道:“方才没有骗你,大司马的确提了留你在长安,只是被太后拒了,我自然也不会留你在此。明日,还是接着收拾行囊吧,三日后,便要启程东去了。” 当日他俯首称臣太过干脆迅速,难免令章后与耿允惊异,以为他城府过深,探测不清,这才又安排孝服一事,教人瞧见他的确也是个有血有肉的寻常人,一面懦弱惶恐,一面伤心痛苦。 至于身旁太后安排的耳目,他不便亲手除去,这才借赵姬之手扫除。 诚然此事是他刻意为之,为的只是让章后与耿允对他举棋不定,如今目的既已达到,自没必要再惹恼这女子。 阿姝闻言,始终不踏实的心,终于倏然落下。 只要能远离长安,她自可安心,不必再担心章后与耿允二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增补一小段,算是说明。 第8章 麻编 三日后,陛下遣萧王刘徇行大司徒事,出抚河北的制书已下,又是引得朝野哗然。 此事原是意料之中,可众人万万没想到,陛下所派的人马,只有区区两千! 须知,河北一地,军阀割据,势力错综,便是任意一郡一国,都有守军上万,区区两千人,只怕尚未入河北之境,便要被流寇击溃,饶是刘徇过去再有声望谋略,也挡不住一片唱衰之声:刘徜已死,刘徇恐怕也熬不过这一关。 一时间,过去的大司徒府,如今的萧王府,自婚仪当日的宾客盈门,一下变得人迹惨淡,门可罗雀。 可府内二人,却皆云淡风轻,丝毫未被这前后的变故扰乱阵脚。 刘徇依旧日日早出晚归,若偶尔归来得早,也总是长久的在书房逗留,直至熄灯时分方回房。 二人仍旧同居一室,却分床而眠。只是刘徇谨慎,日日都等婢子们退下,再自行取衾铺开,第二日婢子们未入,便先将被衾收起。因此在旁人眼里,这对新婚夫妇,竟是难得的相敬如宾,十分和睦。 离出行不过两日,阿姝的陪嫁之物等早已收拾妥当,如今正指挥仆妇们将刘徇的衣物等一一规整。此番于刘徇而言,不同过去三两月的短暂离去,只怕这一走,没有一年半载,绝不会再归来,是以他早吩咐,旁的沉重器物皆不必要,只将书房中书简都带上。 这可苦了阿姝。 书简沉重,尤怕阴湿,装箱前,皆要一卷卷解开晾晒,再一卷卷收回,颇为费事。而婢子们多不识字,难分卷归类,是以每一卷,皆要让阿姝过目,方能装箱。 忙碌多日,阿姝实在疲累。 这日天色渐暗时,她仍撑着精神,将最后余下的韦编松散凌乱的简册,一点一点重新穿起。 竹简细长,字迹密密麻麻,她坐在榻上,借着灯光,已然筋疲力尽,双眼模糊,纤细柔嫩的葱指也被粗粝的麻绳磨得一片通红,可转眼望着案几上仍余得一堆竹简,不由有些泄气。 刘徇踏着夜色归来时,便见她娇娇俏俏的跪坐着,专注的盯着手中物件,螓首低垂,露出半片纤长柔腻的脖颈,看来十分娴静美好。 可再走近至屋门处,他才发现,她手中拿着的,正是他的简册,那一根粗粝的麻绳,在她手中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格外不听使唤。 她低垂的巴掌大的小脸上,蛾眉微凝,两颗莹亮贝齿紧紧咬着下唇,竟是一副正犯难,却又不肯罢休的模样,连他已悄然走到门边都未察觉。 门边婢子见他,正要报,他却已大步跨入,行至她榻边,于她不察时,一手取过麻绳,不过三两下,便令原本松散不堪的简册重又变得齐整紧凑。 阿姝不由惊讶的瞪大双目,抬眸望他,叹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她方才花费大半个时辰,也不过穿好了两卷,怎他做起来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