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衣物凌乱,面色红白交织,锁骨与脖颈乃至肩膀处,更有点点或红或青的淤痕,显然是方才留下的。想不到平日和蔼宽厚的大王,发怒时如此狠戾。 “大王怎忍心……”婢子低低说了句,伸手过去替阿姝理清发丝,扣好衣物,令她重新躺下,才又熄灯离去。 …… 这夜刘徇虽歇得极晚,第二日清晨仍按时起身,未有拖延,只因这日需入未央宫赴夜宴,一应事宜都需提前布置。 昨日在胶东王府之事想必已有不少人知晓,刘徇今日不便外出,便命人入驿站中将郭瞿等唤至府中,在书房中闭门商谈许久,直至午时,方命其离去。 待屋中只余刘徇一人时,他方自榻上起身,一面来回踱步,舒展筋骨,一面以指节按揉额角眉心,舒缓因连日疲累与心情不愉带来的紧绷。 方才郭瞿等人未言,他却清楚感受到了他们的暗中窥探与担忧。毕竟昨日在胶东王府,的确行止逾越了些。 可毕竟不是光彩事,他也不愿费神解释,只佯装无事,仍与平日一般公事公办后,便将人打发出去。 今日夜宴,若耿允当真动手,想要全身而退,便觉不能再留在长安,必得连夜离开。然眼下若不想引人注目,便要隐忍不发,绝不能要仆从先行收拾行囊。 这般想着,他渐渐沉下心来,步出书房,要唤婢子去弄些饭食来给他果腹。 谁知才踏出门去,便见阿姝仿佛知他心意一般,已领着雀儿,提着食盒来了。 二人视线方一触碰,便不约而同的同时移开,一阵尴尬。 阿姝面上无甚表情,只垂眸亲自接过雀儿手中食盒,搁在桌案上,取出其中清粥与三两碟小菜,一一摆开,又替他将勺箸取出,方道:“大王朝食用得早了些,此时必腹中饥饿,且喝两口粥果腹吧。” 刘徇望着眼前热气腾腾,米香四溢的清粥,心中很不是滋味。 寻常百姓之家,一日只食两餐,如他这等早出晚归,事务繁忙的,偶尔会因太过劳累而多食一餐。 他实在娶了位品行柔嘉的好妇人,二人闹了那样一阵,她竟还想着关心他的吃住,恰到好处的给他递饭送茶,且送来的饭食,更十分合他心意。 只是,前两日要送饭,她皆由婢子代劳,那日由婢子来回传话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今日她却亲自来了,大约还是有话要说。 他淡淡“唔”了声,也不看她,只面无表情的捧碗举箸,就着几样小菜将热粥喝下。 昨夜饮酒,本有些不适,此时几口清淡饮食,一下令他腹中涌起热意,舒坦许多,就连沉郁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待碗见底,阿姝又亲自递来热茶与巾帕供他漱口净面,若非二人始终未有对视,一言不发,他几乎要以为,这两日的争执根本不曾存在。 待桌案上碗盘重收入盒中,他也不急着起身,仍端坐着,静候她开口,看似仍旧面无表情,一颗心却跳得越来越快。 忽然这样亲自送饭,体贴入微,莫不是想通了,要来服软道歉? 昨日争吵又回响在耳边,他一时心软,已暗暗自责起来。 然待雀儿先提着食盒出屋离去,屋中只余他二人时,阿姝出口的话,却教他心中又凉一截。 “那日陛下之画,想必大王十分不屑,也不愿理会。然妾仍要劝一句,画中深意,不一定是捕风捉影之事。大王即便不信陛下,也定早料到大司马暗藏祸心。”阿姝说着,深吸一口气,抬起沉静眼眸,肃然直视于他,“大王切勿为仇恨左右,因一时意气,落入旁人圈套中。” 她所言,皆是心里话。 这两日想了许久,刘显既这般冒险提醒,应当的确察觉到了风声。她素来知晓刘徇心思清明,不至因个人私愤而影响大局决断。然到底涉及大仇,他素来恨透了太后母子,若因此而掉以轻心,反而功亏一篑。 思来想去,她还是要来提醒一句,无论耿允究竟是否有所图谋,总要先有防范才好。 她说罢,久未见他回应,遂起身欲离去。 才跨出屋门,便听他冷笑道:“你何必担忧?横竖我答应了保你,绝不会食言。若我果真败了,你更不必担忧,长安城里愿为你赴刀山火海者,数不胜数,到时岂不更好?” 他真真是气急了,她到底如何想他,才会以为,他是那等随时为仇恨蒙蔽,便因小失大,耽误正事的人? 阿姝脚步猝然一滞,面色惨白的回首来望他,连连摇头道:“大王若后悔娶了我,大可直言,何必曲解我的好意?” 说罢,快步离去。 刘徇一愣,眼前闪过她苍白面容,心口又是一阵抽痛懊恼。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