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进中路遇不平,马车颠了两下。 戚炳靖寐得浅,一颠之后就醒了。他撩起眼皮,见还未到大长公主府,便又阖起。过了会儿,他开了口:“你今日,为何而来?” 这话,他本已在南御苑内问过一回,她也答了。但他此时重提,便是要逼她说出真心话来。 卓少炎却没作声。 为何而来? 今晨他何时离宫,她根本不知。待她醒来,问了一众在昌庆宫中伺候的人,都说不敢打听他的去向。直到文乙来探她时,她才知今日皇帝召了诸王诣南御苑射宴,而除了皇帝及诸王的仪仗外,整个南御苑内外的侍卫,皆是兵部奉了他鄂王之命调派的。 见她不答,戚炳靖便替她答:“你以为我今日要动他们中的哪个。你见不得我杀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你若缺席,则恐今日在座诸位,没人拦得住我。拦着不叫我杀人,便是你疼我的方式。” 好一出大戏,对方拿这戏本儿打磨了多时,他也等了多时。结果今日这出戏方起了个头,戏场便被她硬生生地给搅了。 说罢,他面无表情地睁开了双眼。 他太懂她了。 当初云麟军欲废帝另立,她不惜以一张婚书换他出兵相助,不惜利用沈毓章被污而使金峡关守军哗变,不惜拆毁雄关、扣住昭庆以要挟大平朝廷,此种种为的皆是不杀大平一兵一卒而谋成大事。 她的心计,她的手段,她流的血,从来不是因挥戈向同袍。 曾经的她忠于家国,她所有的牺牲、付出与妥协,皆是为了匡扶正道。 如今的她爱上了他,她自持的理解、退让与心疼,又何尝不是想要让他走上她心中的正道? “我不是你的国,不是你的君,我是你的男人。我要的是,你对一个男人的爱与疼。” 戚炳靖的声音冷冷地响震在车厢之内。 “我剖开一颗心叫你看、叫你碰,我不是不痛的。你是不是以为,只有你卓少炎所奉的道,才是这天下的至正之道?” 第56章 伍拾陆 卓少炎。 自戎州相见至今,这是他头一回连名带姓地叫她的名字。这一声落入她耳中,又冷又重。 他短短几句话中,捎着无意掩藏的怒气。而在怒气之下,亦有隐约可辨的失望与痛意。 怒气是因她今日此来,搅乱了这一场对方筹谋已久、而他愿以顺水推舟的大戏。失望与痛意是因他剖心任她窥触,得来的却不是她比之前更多的理解与尊重。 头一夜他曾说,他的心,她来拿,只要她肯要,只要她不嫌弃。 而今他问,她是不是以为,只有她卓少炎所奉的道,才是这天下的至正之道?若是,则他的心,她终究是嫌弃了。 他要的,何止是她的爱与疼。他要的,更是她的敬与重。 若无敬与重,她又如何能够真的爱他、疼他? ——正如当初他待她一般。 自从上了马车,卓少炎一直没有说话。此时被戚炳靖这般冷辞质问,她才终于开口道:“……炳靖。” 她就这么叫了他一声。 他的表情微起变化,目光随之移去她的脸庞上。她并没有因他的话语而露出不快的神情,仍然是他见惯的冷静。 可她接下来的话却毫不似看上去这般冷静: “我心里面很乱。” 她轻声说道,眼帘一垂,就遮住了他看向她的目光。 “你说得对,我见不得你为了大位而谋旁人的命。但你难道以为,我就情愿见得旁人来谋你的命? “你问我今日为何而来,我自己竟也想不清楚。今晨听到南御苑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