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眼,而后道:“我记得小时候,兄弟们都最乐意听郑公讲经史。往圣故贤,功过千秋,由郑公娓娓道来,最令人感悟纷纷。” 郑平诰道:“四殿下若能记得少时所学,今又何故会变成这般模样。” 戚炳靖道:“是我令郑公失望了。” “殿下。” “郑公。” “臣想从殿下处求一句实话:昌恭宪王是为何人所杀?” “是我杀的。” “殿下为何弑兄?” 戚炳靖盯着他,一时未答。 郑平诰叹道:“殿下天资出众,自幼深得陛下宠爱,虽后来犯错被罚出京,可陛下从未将同等的宠爱给予过其他皇子。陛下一朝立储,非殿下莫能堪此重任。殿下心图大位,但等陛下立储则是,何必弑兄!” “郑公今率众臣伏阙,是欲让我伏罪?” “殿下奉诏监国事,当以仁德治事。敢问昌恭宪王何罪,竟被殿下所杀?” 戚炳靖站起身,他不声不响地解开自己的衣襟,将胸腹袒露于郑平诰面前。那上面有数道交错的伤疤,睹之惊心。他道:“我杀他,是为了活命。” 郑平诰脸色微变,半晌而答:“昌王若有恶举,殿下为何不告之陛下,由陛下做主?” 戚炳靖竟弯了弯嘴角。他垂下目光,看向自己腹部的伤疤:“倘若父皇也杀我,我要找谁做主?” 郑平诰悚然无声。 戚炳靖拢起衣襟:“我在西境边军凡三年,大小战有十数场,从未被敌所伤。我身上的伤,皆拜父兄所赐。长兄杀我,是嫉我妒我,夺了我的命,便没人能同他争储。父皇杀我,是再三权衡之下的不得不杀。我不杀人,何来活路,郑公教我。” 郑平诰嘴唇动了数下,才发出声:“……陛下,为何要杀殿下?” 戚炳靖从袖中取出一物,捏在手里,走近郑平诰。在他眼前,戚炳靖将手中之物徐徐展开—— 那是一封许多年前的、边角早已泛黄的军报。军报中,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数百个人名。 元烈三十四年夏,七月。 郑平诰看清上面的日期,脸色骤变。 烛光下,戚炳靖的手指向其中的一个姓名,问说:“郑公,识得此人么?” 单姓单名。 两个字映着烛光,在郑平诰眼中变得清晰,又变得模糊。郑平诰胸口起伏着,他抬头看向戚炳靖,眼中震荡—— 这个少年,容貌如朗朗清月,身形如劲拔青松,竟肖故人。 “你……” 郑平诰怔怔开口,连失了敬谓都未察。 戚炳靖道:“此人,便是我的生父。” 郑平诰不敢信,更不愿信,然却不得不信—— 二十年前高凉郡一役,谢淳战死,未婚妻纪氏随后被纳入裕王府中,此事在当年并非秘闻;而后皇四子早产,宗牒有载,更非作假。这些事,从前未有人敢细究细想,而今被堂皇捅破,竟亦找不出差缪。 郑平诰定定地看着故人之子:“殿下所奉监国之诏,是陛下……还是……” 戚炳靖不语。 可有千言万语,都被放在了这不语当中。 郑平诰移开了目光,似在沉思。少顷,他又重将目光移回来:“殿下今欲何所图?” “欲取晋室。” “所为何故?” “生父遗志。” “这晋室江山……殿下欲如何取之?” 戚炳靖注视着郑平诰消瘦的病容:“我今询过为郑公诊疾的太医,太医说,郑公的病,恐难熬过此冬。” 郑平诰点头,脸色释然而平和。 戚炳靖问:“郑公可愿助我?” 郑平诰的眼底泛起水光:“二十年了……”低声喟息后,他说:“殿下欲成此事,当念大仁与大德,勿计浅恩与浅义。” “郑公知我。” “殿下需臣如何相助?” 戚炳靖再度看了一眼军报上的那个姓名,而后抬眼,重重道: “毁了我。” *** 小戚往事收个尾~ 第89章 捌拾玖 秋九月,谢淖即皇帝位于崇德殿;改国号曰穆,改元正安,大赦。 新帝践位,先晋遗臣惶惶不自安,深恐获罪。大礼既毕,帝召左右廷议先朝故事。谭君上言称:“陛下始践天位,宜修正德。先晋典治故鄂怀妄王事,系者千二百六十一人,大狱一起,冤者十有之九,臣恐其不能尽当罪。” 帝纳其言,诏释众罪,蠲除禁锢,还诸徙家;先晋名臣如莫士培、詹丹者,咸复其尚书之职,治事户、刑二部;又以陈无宇得军中人望,拜为兵部尚书。 先晋诸遗臣悉闻此诏,人心始定。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