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说的没错。 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在这么破旧的楼房,哪怕空气中都漂浮着肮脏的颗粒,不时弥漫出怪异的气味,但这两个人还是闪闪发光。 他们本来就不在淤泥之中,当然不染尘埃。 她所有的斤斤计较,费尽心机,装模作样,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早就被看穿了吧。 这样的她,好像是一个跳梁小丑啊! 不,不是好像——她就是一个跳梁小丑,自欺欺人,还以为能把所有人都骗到,其实唯一一个团团转的就是她自己吧。 她太蠢了…… 沈研研低下头,手放在门把手上,想要往回带:“学长没事的话,就早些回去吧。下面的声控灯坏了不少,记得注意脚下安全——” 她的话音未落,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别苏伸手,将她紧紧抱住。 温暖——是沈研研仅剩的感觉。 属于人类的躯体,属于人类的体温。 沈研研感觉刚才抽离的情感好像在一瞬间回到了自己的体内,鼻腔酸涩,咽喉迟滞,眼眶忍不住发红。 自从家里出事之后,再也没有人抱过她。爸爸长期住院,妈妈像变了个人,她甚至已经忘记了拥抱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的。 原来心脏的跳动都可以被感受得这么清晰,连身上的淡淡香气都丝毫不漏地被捕捉。 “学长。”沈研研的声音沙哑,又喊了一声,“别苏。” 她迟疑了很久,发现对方仿佛有无限的耐心之后,才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别苏的后背。 沈研研不知道这个拥抱持续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把经年累月的苦痛都重复了一遍,在这个怀抱中过滤、净化,一点点再次注入她的身体里。 别苏松开她,动作轻柔地仿佛在触碰一件精美的瓷器。她看向沈研研的母亲,询问道:“阿姨,我们想和沈学妹单独聊聊,可以吗?” 她的手还虚虚环在沈研研的肩上,是保护的姿态;口中的话虽然是商量,但却不容拒绝。 女人沉默着,对撞破了自家家丑的少年人无言以对,最终微微颔首,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以行动同意了别苏的请求。 沈研研没再让他们坐在客厅,而是将别苏和祁言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连把椅子都没有,书桌是直接对着床尾的,正好有一个高度差,可以利用床尾当椅子。 “坐在床上就好,没有关系的。”沈研研率先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不像之前在客厅时,还为了沙发而谦让。 也许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沈研研整个人变得轻松起来,没有在学校里的那种柔弱,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朝别苏笑了笑,脸上有着尘埃落定的坦然:“你们都听到了吧,事情就是那样。对不起,学长,我说喜欢你,是骗你的。” 她不再辩解,也不再利用别苏的同情心,是有问必答的态度,但别苏没有撕开她的伤口。 别苏的指尖温热,触到了她泛着红肿的侧脸:“疼吗?” 这句问话太简单了。 只是两个字,只是一句关心。 但没有人能逃出这样的真挚。沈研研好不容易重铸的城墙却顷刻坍塌,她脸上的平静被这两个字粉碎,内心的痛苦也翻滚涌动,久久不息,想要寻找一个出口,撞得她整个人生疼。 她抓住别苏的手,扑在了别苏的肩上,滚滚而出的泪水瞬间将布料打湿,泣不成声。 “为什么?”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沈研研的声音嘶哑,哭腔令字句含糊,语气里带着疯狂:“我这种人,不值得你这样的。我骗了你,第一次就骗你。在校门口,我知道楚弈是什么人,我故意踩他的鞋子,但我没想到,会在那里见到你。” 她永远也忘不了遇到别苏的那天,黑色短发的少年突然出现,身形清瘦却有力,像之后的每一次一样,挡在她的身前,给予她保护。 她甚至记得那天校门两侧盛开的玫瑰花,记得喷泉水流折射出的光晕,记得吹过发丝的风,记得少年说过的每一句话。 破碎的声音断断续续响在房间里,别苏听到沈研研说起食堂的那次,说起社团招新的那次,说到被高凌堵在拐角的那次,还有前几天答应程钰挑战的那次。 一件件事充满了她刻意制造的“巧合”,所有的心机都被放在台面上,供人审判。 别苏没有生气,她轻轻拍着怀中少女的脊背,等待着她一点点平复下来,任由她发泄喧嚣难忍的情感。 等到沈研研的身体停止了颤抖,带着泪痕的脸也从她的肩膀之中抬起,别苏才注视着她微微红肿的眼睛,缓缓对她说道:“你很棒,沈学妹。你能将一切都说出来,你已经很棒了。” “哪怕我是这样的人?”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