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万邦学堂,聘一洋教习,每岁约需五六千两银子, 而学堂所需器具、机器、新式船只、军械,都要从海外舶来, 可见其成本之高昂。虽则如今各馆都能自给自足,但平摊出来每岁约五百金供养一学生, 除去宗室贵女, 余者皆由学堂供养, 可是如此?” 许莼答道:“是。” 鲍思进道:“五百金供养一学生, 皆由学堂支出, 则自然是要供养国之栋梁了,然而学堂内如今却大量招入女学生,为了礼教大防,又需要单独建女子宿舍,支付女宿护卫、女仆佣、看管等额外开支,请问这五百金供养出来的女学生,不能入朝为官,最后无非是嫁人做个贤妻良母。这是国之栋梁吗?女子无才便是德,培养这些女学生的费用,用来培养更多的男学生,岂不是更于国有襄助?” 一时下边站着的几位女馆长全都怒目而视那鲍思进。 但那鲍思进反而有些洋洋得意,继续引经据典道:“《国语》有言:‘公食贡,大夫食邑,士食田,庶人食力,工商食官,皂隶食职。’如此各司其职,各安其位,方为纲常伦理,礼教正统。” “如今这万邦大学堂,招入大量军户、匠户、商户、吏户、农民子弟以及女学生,若是推广到各州县,农者不安于田,匠者、商者不安于市,女子不安于室,淆乱颠倒礼教纲常,俗话说学而优则仕,这些学生、女子若是进入朝堂,未经六经教化,岂不是乱了朝廷?恐天下士林寒心啊!” 许莼还没有答话,却见他背后的关湾湾已站了出来扬眉问道:“关湾湾今年二十岁,自出师以来,每月均义诊,已诊过万人,活人无数,誉满杏林。我初毕业,即随军远征新罗,救治将兵无数,获朝廷旌表。我入万邦为女先生,三年来,手传口授教出徒弟一百三十二人,亲传弟子三人,皆有男子有女子,这些大夫出师后,又将活人无数。” “敢问这位学士大人,自中进士以来,可曾立过哪怕一项军功、写过一篇千古文章、活过一个百姓、为国赚过一两银子?” 鲍思进料不到会被关湾湾直接上前质问,而上边皇上也未见斥退,他如何愿意与女子当面争这口舌之利?但此刻退缩又未免丢脸,只能心中一边骂临海侯让女子出头,面色微微带了些窘迫,作揖道:“翰林学士,掌制诰史册文翰之事,清贵之选,不操细务。似夫人这样的女医者,本就极稀少……大部分女学生只会嫁人生子……” 关湾湾又道:“闽州海事学堂医学馆、算学毕业的女学生当时不过四五十人,却已有十数人已在万邦学堂任职,教书育人,其余女学生回家后虽嫁人,仍开医堂,救治百姓。” “此外如今津海卫的海外贸易,是贺兰将军的胞妹贺兰小姐带着船队在外洋航行,源源不绝将我朝的瓷器、茶叶、丝绸等货品售出,然后在外换成今日这些机器、军械、战船,为朝廷国库省下利润无可计数。” “尔等进士,万里挑一,入了朝堂,日日食君之禄,空谈报国,无寸功于社稷,怎好意思在此遗憾计较那五百金?” “此前学堂、科举都是男子进身之途,也不见人人都能中举,如何就要求女子一受了教育,就必须要强过你们男儿,必得于国于民有功,才值得那五百金的培养?” 鲍思进恼羞成怒看了眼一旁仿佛隔岸观火作壁上观的临海侯:“放肆!我是问临海侯,尔这女子逾越不知礼。君前问话,自有礼仪,岂能容你这般咄咄逼人,胡搅蛮缠!” 许莼笑了下,挥手让关湾湾退下,含笑问道:“鲍大人适才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请问府上的女眷,是不通文字不学诗书的?” 鲍思进骄傲道:“我鲍家女眷,纺纱绩麻、厨事针黹,皆要专精,日日劳作不休,勤俭持家,守拙安分,从无宦家骄奢气息。” 许莼笑道:“我自幼顽劣,但家中祖母、伯母及母亲等女眷长辈尽皆识字。国公府上至诰命夫人,下至婢女,都能写会算。我与兄弟自幼便由祖母教养,口传手授习字,学经义,教忠君报国的道理。可惜我学识一般,倒是兄长得中了进士,犹记得兄长举业入贡,祖母和伯母都可与兄长讨论策论破题之道。” “不但我家如此,我看京中高门夫人,多是通文识字,能明经义者,如此方能教养子孙,代代明理。古有岳飞奉母命精忠报国……今有……”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