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洋的东西传入我国,恐怕亦是不怀好意。从此工商农不安于本,只追逐利益。且,如今太平时期,陛下重武轻文,如今武将借着船舰火炮,把持银库、兵马、火器等重器,武将之权柄过重,若是勾结洋人,一朝翻覆,纲常不在,何以制之?陛下,前朝封海禁,有其道理,陛下不可只看到西洋之船坚炮利,忽视了内乱之将起。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 谢翊看着他沉默许久,庄之湛只磕头下去:“臣早知地方苦楚,才想着能早日站到权力高处,掌握权柄,这才能治国安邦。若陛下觉得臣尚且还可教,臣请贬官为七品,臣从此幡然悔悟,一心实务,不敢觊觎权力。” 谢翊慢慢道:“庄卿这一招苦肉计和以退为进,在朕这里是行不通的。” 庄之湛一怔,谢翊道:“庄卿说小民失了生计,民乱将起,能看到此处,也算明白。但既以卿之聪明,难道就没看到,西洋诸国,甚至连绯月、新罗以及南洋夷州等等这样的小国,其火炮、火器等技术一日千里,就算我们自己不生产便宜的布匹,难道外国人就不生产了吗?” “如今都是自己人,银钱流动在自己人手里,若是导致生计无着,则如临海侯一般再寻别的生计给民众,若是担忧价格垄断,土地被并购,则可在税法、商价上予以抑制,卿既懂税法,应该不是不懂当如何周全。但若是外国人来倾销这些便宜商品,银钱外流,又能如何?” 庄之湛道:“我们可关掉市舶司,不允其售卖到我国。” 谢翊又笑了:“市舶司如今禁售阿芙蓉,然而这一次琴狮国带着军舰忽然到了我们海疆边上,不经通告,未递国书,只让个上尉带了个通商口岸的条例来,上头俨然要在我国售卖的商品中,就有阿芙蓉、布匹、酒精等物。他们有种植园,有机器厂,一日千里,他们总要找地方卖,我国人口众多,海岸线又极长,庄卿,我问你,若是对方带着船舰利炮,打到我朝口岸,要求必须接受他们的商品倾销之时,你当如何?” 庄之湛张口结舌道:“我们如今也有船舰火炮……” 谢翊失笑:“但技术在别国手里,国朝若是不培养人才,不自己研制,再不奋起追赶,总有一日,积弱难返,国乏民弱,这么长的海岸疆域,当如何守?新军之训练,非一日之功。区区一个津海卫的纺织厂占了市场,你就已断言民乱将起,来日外患内忧并起之时,那皇朝又将如何?难道只靠着仁义礼智信,死抱着三纲五常,就能保社稷四海了?” 谢翊看着庄之湛气势弱了下去,脸色苍白,到底没拿出那无君论来吓他,只淡淡道:“治国有常,利民为本,不可抱残守缺,卿回去想想,把朕今日问你之问题想清楚,若卿为治国之相,当如何?是否只有临海侯这条路可走?还是卿能有别的法度。” 庄之湛哑然。 谢翊又道:“朕知道你不想外放,一则为一去难回,无以争权,二则你族中若是视你为弃子,你生母恐怕日子难过。你知道朕历来慎杀,不以言论罪人,因此不若进宫面谏,破釜沉舟,若是被朕斥退,回去你再联名上书,张扬出去,你美名得了,此时便是贬官出京,你也是士林风骨铮铮的诤臣,在地方积累一番,来日尚有机会起复,是也不是?” 他冷笑一声:“你这样想踩着朕上位的文臣,朕自幼践祚,没见过一百,也见过八十,便是李梅崖,也不敢在朕跟前装,你算什么东西。” 庄之湛只觉得自己的心肝肺腑,都被皇上一眼看得清清楚楚,羞愧难耐,俯首不语。 谢翊却又道:“怜你母子机遇坎坷,你若不想外放,朕亦有一去处给你。贬官为七品,入礼部为司务,襄助范牧村督造九畴学府,卿自己选吧。” “卿如今为五品翰林侍诏,外放出去,尚且为一州父母官,督抚地方,治理教化百姓,又有士林清望,做出成绩来,也不是没有回京的机会。” “朕亦不逼你,你可回去想好了再上本。” 庄之湛想到了范牧村之前警告他要好好选的,当初范牧村外放,听说十分出乎许多人的意料。然而他外放回来,却得了皇上重用…… 难道自己也该顺着一开始皇上给的路,老老实实去外放?若是留在京中,贬官从头走起,还要为人手下,仰人鼻息,恐怕还会受同僚讥诮,办的差还是新式学堂的筹建,又要被天下士林攻讦。他怀中那一本之前写好的打算联名上书的奏本仿佛在烧着他的肋骨,他额上汗出如浆。 他忽然磕头道:“臣不必考虑,臣愿降级留京,襄助范大人督造新式学堂。” 谢翊有些意外:“庄卿不再回去想想?” 庄之湛道:“臣不是就认为临海侯行的路是对的,但臣愿从实务中寻其他可行的法子。陛下既想要仅忠于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