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瑶垂眸,淡然地抚平他前襟的褶皱。“再说,你又有什么法子?他们既然敢出警抓人,就说明没有顾及你四少的身份。” “不行,我不许!”于锦铭咬牙。雨声越发急切,身后灰白的帘幕也愈发稠密,他挺拔的身姿拓印在门板,摇摇晃晃。“你呆在这里,好不好?相信我,我一定能想出办法的,我一定——” “你没有办法的。”苏青瑶轻柔地打断。“锦铭,别犯傻了,真的。” 于锦铭浑身一颤。 他低头,眼鼻一酸,再抬头,眼眶通红。 苏青瑶也不知该说什么。 太多不成句子的字词堵住了嗓子,最终,她只是仰起脸,掌心抚上男人的侧脸,鬓边柔软的短发落在指缝。 “对不起。”她说。 一声细响,近似玻璃碎裂的声音,她打开门,翩然而去。 挤在走廊的警员们纷纷停下脚步。 他们看见一个洁白到近似雾气的女人扶着墙壁,迎面走来。周围一步一步地静下去,直至她站定。没有人着急开口,他们都紧盯着眼前这个孱弱到随时会倒下的女人,如此可怜,如此美丽,任谁都不会想到,她会是一个跟奸夫私奔的荡妇,一个令人作呕的、早四十年理应被扒光衣服游街示众的潘金莲。 “我是……苏青瑶。”她说。“警员先生,你们是来抓我的吗?” 神父闭上了眼。 “怎么就你一个?”领队的警察说。“于锦铭他人在哪里。” “我不知道,”苏青瑶说,“他把我送到这里就离开了。” 对方并不信,手里掂着警棍。“苏小姐,你与奸夫通奸私奔,这起码要蹲一年以上的牢房。我警告你,你现在已经犯下了重罪!但如果你能老实交代,我们算你大功一件,到时候在法庭替你说说情,那样你还有轻判的可能。” 她依旧摇头。“我不知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领队扬起警棍,示意道。“带走!” 警员彼此交换了下眼神,给女人带上手铐。其中两名警员押着她朝外走去,其余的则留下继续搜查。 他们路过了忏悔室,忏悔室的窄门被悉数打开,散发着极淡的湿木头的气息,也许这就是罪恶的味道。穿过忏悔室,过天井,便又回到圣堂。大门沉重,门外风急,右边的警察松开手,小跑着去开门。 他双手握住铜把手,掀开戏台上猩红的幕布般,猛然拉开大门。 涌入的狂风如同荒海的波涛,而雨珠在其中飞舞,恰如点点鱼鳞,飞快地沾湿了众人的眼睛。苏青瑶别过脸,低挽的发髻被乱风吹散。她双手带着镣铐,被警察推着后背,一直走到敞开的门前。 急雨瀟瀟,将天地洗刷成一片茫茫。 苏青瑶不由止住脚步,回望圣堂中央的圣母像。 圣母玛利亚的脸已然湿透,淡金色的泪顺着苍白的脸宛延流淌,流入被七把利剑贯穿的心。 她转过头,看到了前来缉拿她的警察,以及徐志怀。 男人推门从车上下来。司机早已等在车门后,适时地上前为他撑伞。徐志怀朝敞开的教堂大门望去,只觉眼前游动着许多黑点。 他穿过列队的警察,来到最前,也见到了那个女人。 隔着重重雨幕,两人对视。 只一瞬,身旁警察又推她的肩,催促犯人快走。苏青瑶迈过门槛,恍如被狂风托起的一朵乳燕,在圣母的泪光中,轻盈地滑入暴雨,来到他的面前。 暴雨顷刻间浸湿了衣衫,而她仰起脸,满面水痕。 徐志怀的思绪在那一刻消散无踪,原先所想问的、想咒骂或质问的言辞统统不见了。他脑海空空如也,只留下眼前这个女人,如同海潮退去后遗留的漆黑礁石。 她深深望着他,话音颤抖,又有一丝哽咽,但语调平静,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去执行上天派给她的毕生使命般! 她对他开口。 “志怀,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的丈夫,而我,我苏青瑶,也不再是你的妻子了……” 说罢,雨如泪下。 背后再度响起警察的催促,她被带上警车。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