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恩弥明明是在凝望,眼睛却空白着,像两粒透黑的玻璃珠。 似乎在频繁出神。 一行人走选手通道入场,周围人影稀稀落落,已经有些粉丝提前来了。 保安朝他们要身份证明,陈霜当时是领队,应允一声,忙从包里翻找。 与此同时,听见远处有人在交谈: “这个模特儿最近怎么老见着。很火?” “都模特了,你还不清楚?能火的都是睡上去的呗。” “话也不能这么说。不过身材也太好了,脸长得也挺惊艳,怪不得能红……” “一看就是科技。亚洲人哪来的这种轮廓?整容脸,用来打飞机倒挺合适。” 陈霜本来不以为意,找到证件和邀请函递给保安,转眼发现叶恩弥摘了兜帽和口罩,在往远处走。 方才和同伴大声交谈的人,被他轻拍了两下肩膀。 不耐烦地一回头,看清叶恩弥的脸,神色马上堆满浓浓惊喜: “弥,弥神?……我是你老粉丝了……” 叶恩弥转瞬笑起来:“别,我可受不起。” 这笑容幅度不小,散漫而随性的模样,露出左边一颗虎牙,隐约有些孩子气。 陈霜做了他几年领队,明确地了解那笑的含义,心头暗叫不好,情急之下,撕开步子就往那边冲。 叶恩弥很高,平时有健身习惯,身材力量均属翘楚。他以手拎住那人衣领,直提得双脚都快离地,另一只手指节屈起,紧握成拳,在周围的惊叫声中挥了上去。 那人口鼻出血,头也晕垂了。叶恩弥仍不罢休,又是一拳接上一拳。骨肉相击的钝响,一声声破在耳膜。 陈霜急得不行,猛扑上去把他拉住。 叶恩弥终于收了手,将那人往墙脚一扔,飞扬的眉目尽是轻蔑。 “垃圾。你也配提起她?” 他讽看一眼,重新戴上兜帽口罩。 陈霜注意到,那挥拳的手指赫然血迹斑斑。 后来陈霜看着影像学报告里的图片,直观而清晰,显示出掌骨断裂的程度。手术切口开在无名指侧面,打进两根钢钉和一块钢板。 陈霜问医生:“他还能打比赛么?” 医生很快回答,语气肯定:“近两年别想了。以后也得看恢复程度。” 陈霜心痛又惋惜,进了病房就埋怨他,这下后悔了吧。 叶恩弥眉角一掀:“我后悔什么,那个败类比我惨多了。你没看到他鼻青脸肿道歉来着?” 陈霜光顾着观察他缠满绷带的手,鼻头酸红。 陈霜是名校毕业,刚出校园,就因为热爱做了领队。 那年叶恩弥刚出道,行事桀骜,作风不驯,像是除了拿冠军,对其余一切都漠不关心。 陈霜从没见过这么年少轻狂的人。 那时也决计料不到,短短几年时间,身边会生长出一个永载史册的传奇。 他说:“但你也不用拿职业生涯开玩笑啊……” 这一场在杭州萧山体育场举办的比赛,是中国赛区新赛制的联赛,事关第一批国家注册电竞运动员的选拔。 官方认证,对职业选手们而言,意义非凡。 对叶恩弥,更是如此。 叶恩弥瞳孔剧烈一抖,似乎有些触动。 很久之后他才开了口,声音很低,像是被什么重物压实了,越来越往下沉:“就是……受不了。听见那种人说那种话,我受不了。” 后来叶恩弥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那也是陈霜唯一一次见他喝酒。 是在与俱乐部解约,签付一大额违约金之后。他在训练室一人熬到凌晨,废纸篓里全是喝空的铝罐。 从前为了保持状态手感,他滴酒不沾,其实量很浅,喝到最后仿佛已经找不见自己,眼角烧得通红,喉咙里像塞着一把火。 他踉踉跄跄起身摸手机,拨出一通电话。 陈霜就在这时来到训练室,见叶恩弥靠坐在窗脚,窗外风雨淋漓,摇撼着天地沙沙作响。 他死死握着手机。对面明明接通了,他却不说话。 只是压抑着,喘着气。 未久,他自己挂断了。 叶恩弥把手机放下,以手掩目。 好像才留意到陈霜。 他淡笑着抬起手,给陈霜看自己无名指上固定绷带的塑料硬环。 “像不像个戒指?”这一声极轻淡,如同幻听。 像在问陈霜,也像自言自语。 “我好想娶她,你知道么?小时候我……我想给她最好的生活,我得配得上她才行。”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