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雨和任何地方都不一样。清晨淅沥下过一场,傍晚走入空气里,满身仍有潮湿黏余。 司机转了半天才找到门牌, 盛凌薇下车进院,入眼是疏落的竹石清潭, 在拥挤的伦敦辟出浓翠一点秋意。门口守着素衣淡颜的女孩, 引她到主厅就座。一方厚冷案台, 两把原色木椅, 组成一餐饭的定局。 想来宗笑是下定决心要聊点私密的事, 她安排的这个局,从主厨到侍酒师都是日本人。 食材依样端上板前,宗笑才姗姗来迟。 宗笑自小被送到洛杉矶读中学,后面又辗转美国多地, 靠家里捐实验室捐图书馆进了顶尖学府, 读一年书歇两年, 磨蹭着终于勉强拿下商科学位。她将大把时间花在各种平台的游戏和漫画展会上。如果她母亲不是各大顶奢品牌的vic, 恐怕以她的生活轨迹不太可能与盛凌薇产生交集。 一杯柚子清酒入喉,宗笑到底没忍住,开腔问:“薇薇,我一直想知道,你未婚夫和偶像……” 之前盛凌薇的工作重心主要放在海外,沈恩知的职务又比较敏感, 要见面只能等她回国。阴差阳错, 一直没机会和宗笑碰面。 直到那场生日聚会。 宗笑为人耿直爽快, 心里不装事儿。相识久了, 盛凌薇十分懂得要怎么应对她。 是以盛凌薇避重就轻, 把话题往别的方向轻巧一掰:“噢, 说起叶恩弥,你和他怎么认识的呀?” 宗笑的思路果然霎时被带偏:“我跟他啊,认识也有几年了,就是他手伤退役那会儿。我不是他老粉了嘛……” 那一年,叶恩弥缺席了国家注册电竞运动员的选拔,在疏于使用的社交媒体上,毫无征兆宣布退役。他当时所在豪门的俱乐部印证了他手伤的消息,一时之间圈内地动山摇。 “当时有人说他在场外跟粉丝起冲突,赔了不少钱,但是没人放证据,所以不知道是真是假。”宗笑说。 她那时还在美国读书,等着看偶像率队在西雅图的世界赛上再创辉煌。听闻退役传言,一时如同天崩地裂。宗笑是资深玩家,也是铁杆粉丝,当时特地飞回国,花钱托关系一路联络到俱乐部决策层,硬是找机会去训练室当面见到叶恩弥。 他当时术后刚拆了线,容色疲惫,倚在椅子上看陈霜整理他的个人物品,没留意有人闯进来。 宗笑也在原地怔了一瞬,她没想到叶恩弥本人会是那个样子的——那样消沉,低落,卫衣兜帽没戴,头颈深埋,隐约得见薄皮肤下青色的筋,蓝色的脉。 在她印象里,他向来是神采飞扬的世界冠军,难以理解怎么就陡然下坠,变得如此颓废,不由有点激动:“叶恩弥,你为什么要走啊?今年要是去西雅图,就是世界赛三连冠,那些西欧队伍以后再也不敢看不起国区……你可是我的偶像……” 似乎是被“偶像”这个大字眼狠砸了两下,叶恩弥总算有所动作,钝钝地把眼往上张,但宗笑仍没看清他晦暗的眼珠。 大约是因为训练室没开灯,又也许是因为他睫毛实在浓紧,重重往下坠成一片。 他的目光却很淡,捉也捉不住,慢慢从睫毛下面伸出来,将她从头到脚掂一掂。 “原来是粉丝啊。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叶恩弥嗓子哑得出奇,嘴角习惯性地扯了扯,那弧度实在很淡,根本称不上是笑意,“打不了了,你看。” 他抬起手,给宗笑看无名指上缝合的痕迹,告诉她自己的手指如今连最基本的弯曲活动也无法完成,钢板和钢钉要等一年后再一次手术拆去。 “怎么会这么严重?”听到这里,盛凌薇不自觉捏紧了手里的竹筷。 她意识到情绪过于坦露,掩饰般转开眼,从日本大将手里接过新捏的寿司,故作不以为意:“那时候你不是个粉丝么,怎么又成他合伙人了。” 一口下去,舍利调味很浓,从嗓眼酸到心里。 宗笑说:“就是这么严重。我问他还会不会复出,他说尽量吧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