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炽弯下腰,捉住她的手臂。 他的手很凉,触到她温热的臂上,激得她立时颤了颤,不知怎的,她就想起梦中从她脸庞划过的那只冰冷的手。 宋炽感觉到了她的僵硬,头也不抬地道:“怕的话就闭上眼睛。” 初妍没有作声,长睫颤了颤,紧紧闭上眼睛。 眼睛看不见,感官越发分明。沉香木的香气越来越近,似有温热的呼吸轻轻抚过她的臂。她的心弦绷到极处,蓦地,针尖刺入皮肤的锐痛感传来。 她蓦地睁眼,惊恐地要缩回手臂,却被他牢牢握住。两人的力道差距实在太大,她根本逃不脱。 初妍竭力冷静,眼角余光却看到他将先前的针留在她的臂上,又取了一根。 还要再扎?她脑中一炸,再也克制不住,失声道:“阿兄……” 少女的嗓音又糯又软,带着些微哭腔,大概是顾忌着惊动旁人,压得极低,仿佛一根最动听的琴弦,被轻轻拔动,颤动不休,搅得人心弦都跟着颤动起来。 软糯娇音,不外如是。 宋炽动作顿住,借着灯光,发现她的额角全是细密的汗,脸上已经全无血色。 这么害怕? 他目光收回,动作依旧不疾不徐,同样以灯火炙烤过第二根针,再次刺了下去。他需要先用针定住她的手臂,让她不能乱动,再做后续处理。 这可比殷娘子针灸疼多了。初妍控制不住情绪,又叫了声:“阿兄。”声音失了一贯的镇定,慌乱又可怜。 宋炽皱起眉来:小丫头的可怜样儿他可以视而不见,这仿佛猫儿哀鸣的靡靡柔音却着实扰人。 初妍立刻察觉了他的迟疑,忽然就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她回到宋家后,卢夫人对她宠溺无比,什么都舍不得要求她。她所有的功课都是由宋炽安排、监督。宋炽对自身严苛,对她这个妹妹要求也同样严格,不管刮风下雨,甚至身体不适,不能上学,功课都不许停下。要将她空白的十四年尽快补上。 那时她初回宋家,什么都不懂,偏偏美貌压过了所有同辈姐妹,不免受到排挤嫉恨。堂妹宋娆生辰那日,行酒令时,几个人合伙捉弄她,她频频被点中,要求或作诗,或吟唱,或抚琴,展示才艺,她哪里会这些,被硬灌了不少酒。 回去后,她大哭一场,酒意上头,最后哭得睡了过去,功课自然没有做。 宋炽晚上回来,知道了前因后果,失去了往常的和颜悦色。他当即吩咐玉柚下帖子,请所有与会的人第二天去云汀院旁的花蓼阁赴宴。 初妍茫然,不知他要做什么。他告诉她,哭解决不了问题。这是她的功课,要她好好想想该如何把场子找回来,避免今日之事再次发生。 初妍大吃一惊,慌张无措。 她初回宋家,祖母冷淡,父亲早亡,母亲卢夫人又是个柔弱的性子,遇事哭得比她还伤心。她没有记忆,没有依仗,口齿也不伶俐,又有什么办法找回场子,让那些姐妹后悔低头? 他起身准备走。 初妍知道他对自己失望了,心中慌乱,一横心,拉住他的袖子。两人四目相对,她轻颤着叫了声:“阿兄。” 如果连他都不帮她,她在宋家就当真孤立无援了。 宋炽扭过头去,没有理会她,却也没有再走。 初妍紧紧拉着他的袖子,一声又一声恳求地叫着“阿兄”。 宋炽背对着她,许久没有动作。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忐忑地等待他的反应。 宋炽忽然自嘲一笑:“娇音动人,倒也不失为一技。”他回身看她,眸中收敛了全部情绪,轻轻一叹:“我可以帮你一次,可你以后总要嫁人,我不可能每次都能帮你。所以,下不为例。” 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