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叔叔袁岚,京城人士,学于东霖学堂,于十五岁那年下场科考,不负先生所望,摘得状元头衔……” 嗓音如夏风徐徐,沈兰溪似是窥见了那少年英才头戴金华乌纱帽、打马游街的意气风发的模样。 东霖学堂,先帝御笔题名,其中先生皆是学中大拿,京中子弟趋之若鹜,先人逝去,后继者不兴,终是难掩颓败,直至袁岚于十五岁之年,在科考中一举夺魁,才使得这座学堂兴往日风光。 “我叔叔好酒爱交友,没多久便与同样身负才华的杜行知引为好友,二人一同以文会友,还办了安荣院,收养流落街头无父无母的孤儿,教他们读书识字,珠算作画,时人戏称他们为‘左袁右杜’,只好景不长,正是娶妻生子的年纪,两个大男人总是同进同出,时日久了,难免有人觉察出些什么来。” 沈兰溪眉梢一动,眼睛都瞪圆了。 劲爆啊! 袁禛扫到瞬变的神色,轻笑一声,饮了口手里捧着的热茶,才又徐徐道:“我叔叔好男风,杜行知亦是,二人在断袖之癖的传闻前,便已互通心意,不离身的玉佩送了,手中的中书君送了,就连身子都互相给了,只那约定好相守一生的话,只我叔叔当了真,被人瞧见亲热时,我叔叔认了,受尽白眼与嘲讽,等来的却是杜行知一句‘饮酒不识人,当真抱歉’。” 沈兰溪一巴掌拍在桌上,杯里的热茶被震得晃了晃,一张芙蓉面上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禽兽啊! “朝堂上风言风语起,叔叔被罢官,学堂的先生可惜他一身才气,引荐他入堂为师,只那一双手,再也写不出引人传诵的诗词,作不出众人交相称赞的画作了,没多久,那学堂里似疯似痴的先生,躺在来年初春的鹅绒飞雪之上,再未醒来。”袁禛说着,手指沾了茶杯里渐凉的水,似是在桌上随意的涂抹。 沈兰溪垂眸,只见那窗外景色,赫然跃于楠木桌面之上,同样是寥寥几笔,却是甩了祝允澄过年时画的猪脚十条街。 “也再无人,手执戒尺站在我身后严厉教导。”话音悠扬,缱绻中是藏不住的落寞与哀伤。 沈兰溪张了张嘴,干巴巴的冒出一句节哀顺变。 袁禛似是被她这话逗笑了,眼睛弯了弯,后又变得锋利,似是插了一把刀。 “安荣院里小孩儿二十一人,我是最大的,安葬了叔叔后,接管了他手中的铺面钱财,替他把那些小孩儿养大,一年复一年,有长大的,却又来了新的,总不得闲。我也眼睁睁的看着杜行知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官拜宰相,每他升官之时,我都要咒骂一次老天瞎了眼,却也无甚用处。” “所以,我动了手,用他最得意的文章送他入了诏狱,从云端摔到尘埃里的滋味,他也该尝一尝了。既然老天无眼,那我就来做这双眼!”袁禛恨意滔天,脖颈上的青筋暴起,透出几分青紫来,一双眼红得似是入了魔。 沈兰溪立马屏息,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你……” “他以为散尽钱财送去书院,便能抵消他手上的人命了吗?他做梦!”袁禛暴怒一句,复又闭眼平息。 沈兰溪平日里哄人的话,此时半句说不出,只觉得难过,余光忽的扫到门外踟躇的影子,却不由弯了弯唇。 “我做错了吗?”袁禛睁开眼问,声音很轻,似是在迷雾里失了方向。 沈兰溪双手托腮,叹息一声,“不知道,我的心长在左边,本就生歪了的。” 恻隐之心下,是那位状元郎,他爱得坦荡,只是爱人却不如他一般坚定。 “只不过,我若是你,也定然会闹得那负心薄幸之人名声扫地,再无言面世人。”沈兰溪笃定道。 故事听完了,茶也凉了,沈兰溪起身欲走。 “你不问问,为何我挑了范凌吗?”袁禛在她身后出声。 沈兰溪回头,哼笑一声,“哪里是你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