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最擅长跟木头打交道?” 李婧道:“现下的马车大料都是用的木头啊。车轴用的榆木,车辕用应该是柞木和水曲柳……” 这下子是胡亥愣了,长见识,“朕坐的马车,大料也是木头?” “多新鲜呐。”李婧匪夷所思地看着胡亥,道:“您每日坐着,都不知道吗?车轴和车轮都是木头硬磨出来的,金银或是青铜的,根本没法用……” 李婧还在唠叨着她的木头经。 胡亥就是在此时透过窗板上的镂空缝隙,望见了驻足的蒙盐。 但是与胡亥所想不同。 使蒙盐驻足的,并不是夏临渊或是李甲。 蒙盐停下来细看的,是那名平平无奇的车夫。 第94章 杀过人的人, 与普通人, 眼睛里的情绪是不一样的。 而上过战场,杀过许多人的人,只是站在那里, 气场就已经不同。 寻常人或许察觉不出来, 但是像蒙盐这种打过几场血战的人,对杀戮者的气息简直是太熟悉了。 那是一种描绘不出的微妙感觉。 如果说人也是有磁场的, 那么这个瞬间,蒙盐与金银车驭手的磁场便相通了。 而让蒙盐驻足的,不只是这个驭手杀戮者的气场,更因为他额上的青巾。 这名驭手的额头上,裹了一块青色的巾布。 蒙盐的目光凝住了。 他没记错的话,就在方才, 他窥见的先锋军长官所持的竹简上, 所写的逃走的那名公乘体貌特征, 里面就有一行“嚜刑”,也就是曾在脸上刺字。 太过巧合的事情, 有时候就不只是巧合了。 这名驭手, 的确就是前锋军里逃走的狼公乘狼义。 两日前, 狼义自前锋军中逃走,除了怀中一对木镯子,与背上重剑,身无长物。 好在,他还穿着一袭前锋军的衣物铠甲。 “前面雨后泥泞, 长官担心后面的人跟错了路,派我来传送消息。” 皇帝护卫之间,中军与前锋军等别苗头也是常有的事情。 更何况,前锋军本就是被王离打发出去的,原本属于章邯的士卒。 中军更是看不上他们了。 听了狼义的话,中军几名长官哄堂大笑,骂道:“滚回去跟你们长官说——叫他别咸吃萝卜淡操心!老子们护送陛下的时候,你们长官还在骊山修墓呢!滚滚滚!” 狼义当然是不能滚的。 中军长官也只当他不敢回去复命,也就任由他可怜兮兮跟在旁边,偶尔拿他取笑作乐。 狼义毫不在意,他的目标在皇帝! 皇帝銮驾四周戒备森严,若要不闻召见走入銮驾附近,只有一种人能做到。 那就是皇帝的驭手。 队伍暂停修整时,皇帝的三名驭手在一起围坐着吃饭闲聊。 “不是我说——谁不想做咱们做的这个差事呢?多么体面!俸禄又好。我一直跟我家里侄子说,叫他好好练,当初好不容易拿了驾车的资格。结果怎么样?吏员考察,他驾车,一次不过,两次不过,现在都第三次不过了!若是再有第四次,照着《除吏令》里的规定,那可是要取消资格的,还得附带罚四年徭役……”那驭手攒着眉毛摇头,“难啊,难!年轻人不晓得厉害。” 另两名驭手也被勾起了谈兴,一人道:“可不是吗?我原来给军队驾战车,嗬,那考官好大的威风。先叫给车上挂了铃铛,我上去,那得跟着马的节奏驾车,用考官的话说,得协调。这一关过了,好嘛,再来走水沟,那水沟弯弯曲曲的,亏得是我把式牢。这第二关过了,还得绕着校场上的旗杆跑,飞快地只是跑,车轮都好似要掉下来了……” 另一人接上道:“这还不算最难的。最吓人的,当属好多人驾车,交叉驰骋。我当初年轻,刚学驾车,了不得,只当要跟别人撞了,险些闭了眼睛……” 当先那人便道:“你们考驾车驱赶野兽了吗?” 这人一拍大腿道:“考啊!怎么不考!得把那些羊啊鹿啊给赶到马车的左边,好叫弓箭手射杀了!啧啧!最后大考核的时候,那弓箭手真放了箭,血水溅了我一脸……啧啧,还不能眨眼……” 三人回顾了一番当初考“驾照”的岁月,最后都感慨道:“还是给皇帝赶车好啊。” 三人互相看看,都露出了只有彼此才懂的自得笑容。 “毕竟,咱仨不用干事儿,还领着俸禄。” 忽然,其中一名驭手察觉了近旁的狼义。 “什么人在那鬼鬼祟祟的?” 狼义从树影下走出来。 那驭手见是个有爵位的士卒,却也不看在眼中,骄色道:“你什么人?” 狼义道:“我是前锋军的……奉命来传消息……” 他一说自己是前锋军的,三名驭手早已不给面子地嘲笑开来。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