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面露犹豫,好半晌才道:“我不想离开酒坊,但母亲都快六十岁了,今晚我回去劝一劝她,明日再给琏娘答复。” 卓琏微微颔首,依次将色泽素净的瓷瓶搬到库房中,而后端着一壶蜜酒,坐在堂屋里等桓慎回家。 也不知等了多久,壶中酒水已经去了大半瓶,卓琏眼皮子直打架,强打精神,忽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她猛地站起来,便见着眉目锋锐的青年走入房中,将背篓放在地上。 桓慎在山里足足呆了几个时辰,站在跟前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寒意,卓琏眸中透着几分愧意,一边拿掸子扫去肩膀鬓发上的积雪,一边道:“山上的乌梢蛇一旦冬眠,便会钻到犄角旮旯里,想要寻出来并非易事,小叔辛苦了。” 桓慎没有吭声,宽厚手掌握住了桌面上的酒瓶,将浅金色的蜜酒倒在杯盏中,一仰头,直接喝进肚里,动作无比豪迈。 瞥见这一幕,卓琏心里不免升起一丝尴尬,那只杯盏是她刚才用过的,还没来得及清洗,便被小叔拿到手中,到底该不该告诉他? 白瓷并非官窑所出,但质地姑且算得上清透光润,配着男子因苦寒而冻得粗砺通红的手掌,对比鲜明极了。 一时间,卓琏低低叹了口气,也顾不上那种细枝末节,转身从房中取出油膏,塞进青年手中,温声叮嘱:“冬日天寒,皮肤本就容易皲裂,小叔为了找到那些长虫,估摸着也耗费不少苦工,赶紧将油膏涂上,免得生了冻疮。” 堂屋的油灯不算明亮,但凑得近了,也能看清女人姣好的眉眼。卓氏的五官生得好,双目明亮,眼角微勾,桓慎最喜欢的就是这一双眼睛,他喉结不断滑动,鬼使神差地道:“这些乌梢蛇都是在雪窟窿里挖出来的,我手已经冻僵了,现在动弹不得。” 卓琏并没有怀疑话中的真实性,反倒将简陋的瓷盖打开,食指蘸了些透明的膏状物,先在掌心捂化了,才抹在青年手背上。 甫一碰到那双手,仿佛握着梆硬的冰柱似的,冷得她微微一颤,却并没有放开,而是仔仔细细将油膏涂遍每一个角落、每一寸皮肤。 桓慎自小练武,经常用的兵器是长.枪,由于苦练不辍的缘故,掌心积了厚厚一层茧,又硬又刺,粗糙极了。卓琏心中不免生出丝丝感慨,只觉得他能够厚积薄发、一鸣惊人,除了恰逢时势以外,自身也足够优秀,若没有这么多年的打熬,想要凭军功出头,无异于痴人说梦。 “好了。”她往后退了两步。 萦绕在鼻前的甜香忽而远去,桓慎神情愈发阴郁,侧身望着放在地上的背篓,低沉发问:“我一共弄了三条乌梢,此物该如何处理,大嫂说清楚些,我自会收拾。” 卓琏手里拿着油灯,走上前,打量背篓中一动不动的小蛇,“都是活的吗?” 桓慎点头。铜林山上蛇虫极多,老鼠的数量也颇为可观,乌梢蛇冬眠后,便会被耗子啃成几截,他还是悉心挑选了一番,才带了这几条回来。 “只要将精.囊割出来,扔到无名井中即可,并没有特别的忌讳。” 这法子是卓琏上辈子弄到的,她打理的酒坊以酿造薏苡酒闻名,最早用的那口井,水质虽比不上无名井,却也能称得上清爽。 岂料好景不长,有人因嫉恨在水井里投了乌梢蛇的阳.物,自那以后,井水散发着一股腥气,若非嗅觉灵敏之辈,根本无法发现其中差异,但酿出的薏苡酒却品相大跌,她从造曲到收酒,每个步骤都跟着看了,才发现是井水出了问题。 “既如此,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将乌梢处理一番,以免夜长梦多。” “也好。”卓琏抿唇颔首,跟在桓慎身后走进厨房,看他拿着匕首,三两下将物什割了下来,她也没继续耽搁下去,两手端着木盆走到无名井前,把东西倒入其中。 三日后,桓家租赁了几辆马车,往京城的方向赶去。 除了桓家几口以外,瞿家人以及福叔母子也都在马车上,这会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