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二十余年的正人君子,终究还是能保持自持克制,尚且足以压制妄念,保持几分清醒的神智。 容娡在药效的发作下,蜷缩着颤抖,唇齿间溢出一点似哭非哭的轻吟。 她如同才从温水里捞出一般,鸦羽色的鬓发湿透,如同几笔湿墨勾在细嫩的脸侧。 谢玹抬起手,挑开勾在她唇角的那缕发,修长的手指尖泛着清透的粉色。 容娡的眼睫在不自然的颤动着。 在他的指腹触及她的一霎,她便本能的、抗拒的,想要闪躲,躲开那种庞大的危险。 但她只是轻微而艰难的动了动,便引来两道同时的吸气声,如同在忍耐着某种挤压的痛。 容娡的眼尾有新的泪珠滑落。 她意识不清的嘶着气,哆嗦着胡言乱语:“你……你别动。” 事实上,谢玹根本没有动。 他撑身凝望着她,眸色幽邃,鼻息沉乱潮热,开口时低磁的嗓音带着点口耑息,说出的话语内容却是: “姣姣,你还记得曾问过我的‘血河之役’么?” 吐字很慢,却无端蛊的人心尖发颤。 闻言,容娡找回了一点因玉璋而四散的魂魄。她咬着唇,睁着湿漉漉的杏眼,略带不解的看向他。 此情此景之下,容娡如何能有心思同他讨论这些。 不适的饱月长感令她额角突突直跳,她抽泣着随口敷衍了一下。 下意识想要合拢自己——像一只柔软的蚌合拢蚌壳那样。 却因强悍的阻碍而并不能如愿。 她滞了下,恼怒的瞪视始作俑者。 谢玹坦然的迎视她的怒气。 他气息不稳,面色倒还算温雅平静。因他垂着眼帘,于是容娡能清晰的望见,他眼尾那颗小小的痣——甚至因此而显出几分淡漠的悯色。 痣的周围,似乎泛着点朦胧的红意。 光线有些晦暗,她看不太清。 谢玹了然的轻轻颔首,薄唇微抿,继续方才那个严肃正经的话题。 “十七年前,三月初三,上巳——容娡!别……夹,”他突然极轻的嘶了口气,额角青筋暴涨,攥住她的腕骨,片刻后,慢慢松开手,喉结滑了滑,缓声道,“上巳节,屠杀起。” 容娡难捱药效,哭哭啼啼,抓着他的手背抹眼泪,努力将思绪凝聚在他的言语中——而不是他这个人上。 她吸吸鼻子,鼻音浓重道:“上巳节……然后呢?” 谢玹垂着眼帘,有一阵没有说话,似乎是陷入了某种沉思。 容娡望见他清峻眉梢上沾着细密的汗珠。 她抿抿唇,抬起发颤的手,细致地将那些汗珠拂去。 片刻后,谢玹缓慢的眨了下眼,沉声道:“边防尽破,匈奴的一支军队南下,夜袭洛阳,铁骑踏破宫墙,宫中总计六千九百一十二人,无一生还。尸骨遍地,腥臭漫天,血肉堵塞河道,数日不曾清澈,故称之为‘血河’。” 他面不改色的说着,竟还分出一丝心神,抚琴作画一般挑拨着她,如同他从前每一次,清心静气的做这种高雅之事一般,轻柔缓慢地动作。 他太熟悉如何能触动容娡了。 稠润的潺潺声越发明晰。 容娡咬着唇,屏息凝神—— 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不由自主的想,十七年前,谢玹尚且年幼,应当不该记得如此清楚。 然而为何会对此如此熟知? 仅仅只是因为学识渊博么? 他口中所述的惨状,在她的脑海中渐渐展开画面,神思恍惚间,似乎置身于尸山血海间,亲眼看见了血色的河水。 尚不及她深思出结论。 下一瞬—— 微张的唇瓣倏而被含堵,肩头亦在同一刻被攥住。 容娡混沌的思绪里,隐约窥觉到一丝毁灭般的危险。 然而她被死死的钉着,根本避无可避。 紧接着一股锐不可当的庞大力量袭来,势如破竹的深入,她脑中兵刃交加的惨状画面顷刻间被顶撞的破碎。 却仍要肆无忌惮的刺入最深处,要将一切摧毁。 躯壳似乎都要被这力量撞飞出去——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