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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土豪的地,现在分的是集体的地。走了几十年的人民公社,绕了一个圈子,又走到了原来的路上去了,怎么想也想不通。叶叶妈说,看把你惆怅得,那是国家领导想的事,你想也是白想,安生睡你的觉吧。老奎觉得也是,我一个苕农民,上头咋说,我就咋走算了,别人能过去,我照样也能过去,想那么多干啥?虽这样安慰着,还是睡不着,人就一天比一天憔悴了。当锁阳说到他爹病倒了,想找他动不了身时,心里一拧,就收起烟锅出了门。

    这些天,他一直忙活着村里的事,本想过去看看胡老大,却没有空儿去,听锁阳说他病了,心里真有点愧疚,自责自己没有早点去。他知道胡老大的病根在哪里,胡老大的病与他的病都在心上,心上绾了结,一时解不开,闷得久了,就会闷出病来。锁阳带他进了家门,见胡老大还在炕上闷头睡着,就说:“老大,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那么刚强的身子,咋就病倒了?”

    胡老大听到老奎来了,就从炕上爬起身来,微微启开眼,那双被风沙眯小的老眼里,汪满了稠乎乎的眼屎。胡老大嗫嚅了几下,才说:“支书,我的羊啊!”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老奎的心里一热,鼻子禁不住一阵发酸。他握起胡老大的手,轻轻摇了几摇说:“我知道你疼你的羊,你把羊当成了你的命根子。可那羊,分了下去,照样好端端的,你想它们,它们想你么?”

    胡老大说:“支书,羊群散了,土地分了,我活人的心都没有了。我们搞了几十年社会主义建设,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啊,一想起这些,我活人的心思都没有了。要不是还有两个娃,我真的不想活了,难怅的,活啥了,没心劲活了。”

    老奎听了,鼻子越发地酸了起来。胡老大是他一手树起来的农业学大寨的典型,也是他值得依赖的人,他完全可以理解这个朴实的放羊人的内心世界,他心底无私,一心为公,把村里的羊看得比他的命还重要。可他,现在真是钻进了死牛角尖,他就宽慰他说:“你这老倒灶,活苕了,真是活苕了,这是政策,你还能与政策对抗?想得通也得想通,想不通也得想通。这些天,我也很难受,当年,我们带头轰轰烈烈地搞互助组,搞高级社,最后走上了人民公社的康庄大道,走了二十多年,现在突然一调头,又走上原来的路,谁不难受?走了几十年的集体化道路,搞到这个程度不容易啊。可现在,说分就分了,啥也完蛋了,难道我心里不难受?可难受归难受,执行还得执行,相信党中央也是为了咱好,党有党的安排,要是这样分下去,越走越穷,党中央还得恢复原来的那一套,你和我生闷气不是白生?现在想不通,以后慢慢会想通的。”没想到老奎在宽慰别人的时候,也在宽慰自己,说出了这些,他仿佛也想开了许多,觉得天地开阔了许多,心情也畅快了许多。

    胡老大听了这番话后,心里也顺畅了许多,就说:“经你这么一说,堵在我壳囊里的那些乱麻一样的东西也渐渐地化了,好受多了。”

    老奎说:“化了就好,该吃还得吃,该喝还得喝,别再跟自己过不去了。”

    胡老大说:“支书,我看你的眼窝也塌了,你也得注意身子,别累坏了身子。”

    老奎就笑着说:“也和你一样,心里有个结儿,慢慢解开了,就会好的。”

    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唠扯了一阵,说了一阵心里话,谁的心也好受多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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