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灯笼的学生窃窃私语。 “又是哪家的千金来上学了……” “小的那个我知道,是楚大人家的,大的没见过……” 江蓠只当听不见。上次来此,她已经把国子监里各处楼阁殿宇记熟了,随着路上的青衫生员们往辟雍大殿后的学堂去,阿芷往西边的广业堂,她往最东面的率性堂。 监内初二、十六是祭酒司业的会讲,其余会讲则由博士们主持,六个堂排课不同。今日廿五,率性堂的博士轮到薛湛讲《左传》,江蓠在半途上竖起耳朵收集学生们的议论,得知来上他课的人最多,因为他从不禁止堂外的学生来听,而且大家也不用拱立,坐着就行,最重要的是他从来不打学生手板,放在整个大燕都没几个这样好脾气的老师。 还没进斋房,江蓠就听了关于薛先生的无数好话,正揣著书袋兴致勃勃地排队点卯,腹中忽然一阵绞痛,“嘶”地吸了口凉气。 门外坐着的斋长见了她,以为又是哪家小姐来求先生一面之缘,熟门熟路地道:“这位同窗,在纸上落了名字就可以进去了,先生开课前不同我们说话,课后只回答功课相关的疑问……你不舒服吗?” 江蓠飞快地写了“江岘玉”三字,白着一张脸小声道:“兄台,我肚子疼,敢问……” 斋长是个正派人,没笑话她,从桌上取了一枚“出恭”的木牌,指了个方向,“若是回来已经开讲了,你要轻轻地进来,不能打扰到别人。” “多谢多谢!” 她脚下生风去了茅厕。 往常她早上胃口小,今日想着听课或许会饿,就多吃了几个小笼包,没想到这会儿肠胃又开始闹腾。此时正赶上开课,茅厕里空空荡荡,江蓠一个人蹲了半柱香,越发觉得身子不对劲,等到支着腿脚站起身,眼前金星直冒,竟是连路都看不清了。 她皱着眉,不明白自己究竟怎么了,裹紧围脖往斋房走。十丈远的距离此刻变成了万里之遥,待艰难地扶着墙壁走到檐下,后门透出炭火的暖意,她顾不得许多,气喘吁吁地摸了进来,如释重负般坐在墙角的熏炉边,头发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屋里极静,只有一线飘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听不真切。前方坐着许多抹人影,再想定睛看,视线越来越模糊,小腹隐隐的坠痛化作一轮又一轮的刀绞,双耳也嗡嗡直响。 这不是吃坏肚子了吧…… 她身上冷得像冰,汗如泉涌,跪坐在炉子边闭紧双目,整个身子都快靠上去了。捱了一刻,发现从一数到二十,腹内的刀子便会消停须臾,而后又开始狠狠地切割。 ……不行了,她要叫人,再也熬不住了。 江蓠想摸出书袋里系着铃铛的玉牌来,只要轻轻摇三下,暗处的侍卫便会出来抬她走,可稍稍一动,就痛得面青唇白,胃里直泛酸水。 恍惚间身旁有人焦急地喊了句什么,脚步声由远至近,洁净幽淡的香气飘入鼻端,一只陌生的手握住她的腕子。 江蓠猛地瑟缩了一下,他没有放手,指尖温和而执着地搭在脉搏上。 “得罪。”那人低声道,又吩咐斋长,“叫白露带着药到琴室来,她知道是什么。再来两人跟着我,各位先看书。” 说完,便抱起她从隔门里穿过,整个斋室风气肃然,无一人交头接耳、东张西望。 斋室和琴室由一个空置的屋子相连,走过去只有几十步。江蓠疼得昏昏沉沉,下意识抓着他的衣襟,身下猝然涌出一股热流,头脑顿时一片空白。 ……这是,来月事了? 她以前从来没有疼过啊?! 不容她多想,身体里的血洪水般一股一股地往外涌,她睁大眼睛,可还是看不清周遭景物,抖着嘴唇望向上方,那张脸也隐在茫茫的雾气里。 此时没有学生在琴室上课,斋长燃了炭盆,问道:“薛先生,她怎么回事?要不要去叫大夫?” 如同一个晴天霹雳朝江蓠劈下。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