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辕又离开了戚子扬的身体,墨发倾泻如瀑,铠甲如麟辉灼灼。 涟漪盘坐在的他侧身后,看着他如万丈高峰般伟岸挺拔的背影,即便一个背影,亦能让人遥想他当年的风采何其惊才艳艳。 少年将军,逐鹿天下,鲜衣怒马,雄姿英发。 他从容地跪下,放下了所有的因果前程,往事今后。 若是上次对她下跪,是虔心的恳求,那么这次却是诚心的忏悔,真心的追忆,和彻骨的疼痛。 他的侧脸被金芒笼罩,氤氲模糊,他很认真的看着,看着眼前一个个伴着往生咒进入往生符的军傀,像要将他们都铭记在心,或许这其中有他认识的人,他的表情似恍惚,似追悔,似憧憬,似落寞。 这些军傀的装束显然比先前古宅里的更高级,装备也更完整,但是却不是战死的,看他们七孔流血的,面色黑紫的样子显然是毒死的,死前还很痛苦,怨气很重,涟漪超度起来都很困难。 她想,这些军傀是神机营的吧。 涟漪用了一天一夜才超度完这些军傀,而她起身时,季辕却倒下了,像被抽空了力气,他瘫倒在地上,毫无形象,就这么躺着望着殿顶,殿堂内镶着夜明珠,很柔和的光,照得他眼角的晶莹愈发闪亮。 涟漪上前用脚尖替了下烂泥一样的他,催促道:“诶,走了。”这里怪冷的,她可不想睡坟墓,也不知道莫璿那智障变扭闹够了没有。 季辕放空的眼神总算聚焦了,他转眸看了涟漪一眼,他眼底的光是细碎的,眼里有她从未见过的脆弱,还有让人见之心酸的悔恨,不过很快一闪而逝,快得让她以为那是错觉。 季辕很快爬了起来,附上了戚子扬的身,哦不,是尸体,又恢复了一脸的高深莫测,和风轻云淡。 他们去了下一个墓地,是开明时期孟国公的墓地,这孟国公还是开明皇的泰山。 军人保家卫国,哪怕他们杀戮无数,而更大的罪恶是在掌权者造成,无论如何,哪怕他们罪恶滔天,死了还要将人灵魂练成傀儡为其守灵护宝,这都有损阴德,有违人道。 涟漪在墓穴的外面见到了等在那里的祝荛,她穿着一件鸦青色的道裙,显得愈发单薄。 季辕和祝荛对视一眼,反正其中复杂难言,晦涩莫名,涟漪对她们之间的爱恨纠葛不懂,也不打算理会,人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三人静默无言,走进了墓穴,涟漪超度军傀的时候,祝荛像个虔诚的信徒,在一旁帮忙念着往生咒,整个人像沐浴着神光,让她苍白消瘦的脸多了分圣洁的美。 回s市的路上,祝荛站在她身旁,看着无边的山和无尽天,喃喃道:“我终于知道我爷爷仙逝前为何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做一个善良的人,多多行善积德。” 她说着转头看向涟漪,眼神放空呢喃道:“因为炼化这些军傀就是我祝家的先祖做的,那时祝家先辈祝清玄与开明皇狼狈为奸,做了很多残害忠良,丧心病狂之事,自他死后,祝家血脉子嗣单薄,几近凋零,好几代都是一脉单传,这一代更是只有我一个女孩子。我爷爷说是因为祝家罪孽深重,他希望我平安喜乐,所以叫我多多积德……” “或许他是来找我们祝家报复的吧……” 涟漪明白她说的是季辕。 “小时候,我爷爷死后,我见到乞丐都要给钱的,零花钱也是捐出去的,别人让我帮忙,只要力所能及的我都会做,所有人都觉得是我傻。但是我记得有一次,我在街上遇到了一个老婆婆,她衣着正常,却在向路人要钱,说是钱掉了,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也回不去,所有人都觉得她是骗子,只有我给了她一百块,到最后我自己都觉得我被骗了,可是几天之后我又经过那里,她突然窜了出来,吓我一跳,但是她把钱还给了我,说很感谢我的帮助,哪能让我失望。她是在红绿灯旁边等的,那是我遇见她的地方,后来我听执岗的交警说,那位老奶奶已经在那里等了我几天了,天寒地冻的……” “当时我很开心,很满足,哪怕被骗九十九次,只要能帮助真心有需要的人一次我也很开心。” “可是……可是后来我才发现,是我太天真了。” “戚子馨,她是我害死的,要不是,要不是我放了那女鬼,或许她就不会死了……” “呜呜呜……” 祝荛一个人自说自话了好久,像在对她说,又像自我发泄,语无伦次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