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颜大悦之下,便解了太子的禁足,虽暂时不叫他参与政务,却还了出入的自由。 是以阿殷和定王到了承乾殿时,永初帝正在西暖阁中,同太子说话。 冬日里的西暖阁是永初帝最爱的地方,因其背面还连着数重后殿,隔绝了冷风,正面又对着太阳,清晨可沐浴和暖日光,后晌天暖了,正好日头移到侧面,冷暖最宜。此时暖阁四角皆烧着银炭,热气烘散过来,连那龙涎香都浓郁了几分。 定王与阿殷上前端正行礼,阿殷在永初帝面前,也由“微臣”变成了“儿臣”。 永初帝瞧着眼前一对璧人,也自欣慰,叫人赐座。 旁边太子虽禁足日久,此时面色却没见半点郁色,只笑道:“玄素终于肯娶亲,陶侧妃容貌出色,胆识过人,果真是天造地设。昨日未能亲去恭喜,今日便借父皇这杯茶道贺了。” “多谢皇兄。”定王亦举樽饮尽。 太子便又夸赞两句,因永初帝说起处置几位曾为代王办事的官员来,太子接着话茬,又狠狠夸赞了定王一通。说他孤身前往灵州,深入剑门腹地,揪出那些隐藏的逆贼,着实胆略过人。而阿殷在京城又以身为饵,深入虎狼凶险之地,为翻出大悲寺之事立下汗马功劳,这份胆识魄力,丝毫不逊于隋铁衣云云。 说来说去,便是说从去年至今,定王履立奇功,身边更是人才辈出—— 在北庭有舅舅隋彦镇守边境,又有岳丈陶靖统辖数州兵事,就连从前在他府中的区区典军,如今做散骑常侍,能力也令人刮目相看。更兼他早年立下军功,得武将钦佩,这份勇武谋略,令他这个太子都自叹不如。 一番话说得十分谦恭,末了还不忘跟永初帝表孝心。 “儿臣蒙父皇教诲,从前行事,却有许多错处,比起玄素来,着实惭愧。往后儿臣必定听从诸位先生教诲,与玄素协力为父皇分忧,必不辜负父皇的教导。” “如此甚好!”永初帝对太子寄予厚望,数番苦心教导,如今看他禁足思过颇有成效,自是赞许。 只是定王听着不对劲,瞧见永初帝那渐渐收了慈爱的眼神时,心中也愈来愈沉。 他当然听得出太子那番话的意思,无非是说定王他在皇上身边和军中都有亲近的人。加上他本就骁勇善战,功劳卓著,再往前恐怕就该是功高震主、染指军权了。 看永初帝的神色,显然也是起了这样的疑虑。 纵然知道这位皇上从来只拿太子当儿子、拿自己当臣子,瞧见这反应时,定王依旧觉得心寒。却也不会坐以待毙,“陶将军和冯远道能得赏识,那是父皇眼光独到,识人善任。皇兄说这是臣弟的功劳,臣弟着实惶恐,更别说隋将军镇守边关是忠心事君,深沐皇恩,职责所在。”遂扯出稍许笑意,“皇兄谬赞至此,往后臣弟就得更尽心竭力了。” 永初帝笑了笑,“太子夸得原也没错,这半年倒是辛苦了你。” 遂起身出了承乾宫,往皇后处拜见过,才叫他们自去谨妃宫中。 * 谨妃的宫室颇为僻静,两人进去时,谨妃刚歇觉醒来。 阿殷除了端午那日在清宁宫宴席上匆匆一瞥之外,就没再见过谨妃。如今再见,却觉她似比那回还消瘦了许多,被宫人扶起的时候还忍不住咳了几声,像是身子颇为虚弱。 然而即便虚弱,瞧见儿子携新妇过来时,谨妃面上还是笑意和煦。 “这就是阿殷了?”谨妃叫人将阿殷的绣凳摆在跟前,拉着她的手细细端详,“难怪玄素转了心性,确实是个难得的姑娘。容貌自不必说,先前听说你立下的那些功劳,就知道有多出众。玄素是个冷清性子,脾气倔起来跟臭石头似的,往后你还要好生劝着。” “儿臣记住了,”阿殷目光稍错,便见定王正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她极少见定王露出这般表情,眼神稍驻,便听谨妃又咳了两声,忙取了桌上茶杯递过去。 谨妃就势抿了两口,喘了口气。 “母妃又犯咳疾了?”定王皱眉,瞧着外面暖热的日头,“这才没到腊月,怎么今年这样早。” “许是前几日下雪受了冷,这两日病势是沉重些。”谨妃一笑,纵然病容略带憔悴,眉目却是疏朗贵丽,“好在你如今成了家,我心里高兴,这点毛病过两天也就无妨。”虽如此说,才说了没两句话,就又咳嗽起来,慌得旁边宫女忙过来伺候,叫人去请太医。 阿殷亦侍奉在侧,瞧着谨妃这副病重的模样,忽然想起件事情。 似乎是十七岁那年的春月,京城各家过完了年,依旧喜庆热闹的时候,宫里却传出了丧音。后来她才知道是有位娘娘殁了,临阳郡主因此入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