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殿下昨夜的话,我听见了。” 定王面上霎时有些不自然,挪开目光要说话,却被阿殷打断—— “殿下不想带我和常司马随行,是怕战场凶险,有闪失是不是?殿下视我为至亲,我也是如此。殿下不愿看我在战场遇险,难道我就愿意看殿下入险境孤立无援吗?京城与泰州、北庭相隔千里,殿下可曾想过,殿下在前线出生入死,我和常司马留在京中,会有多担忧煎熬?倘若不幸,殿下出了差池,我在京中当如何自处?殿下觉得,倘若等不到殿下归来,我能承受得住吗?” 阿殷难以想象当年定王看着崔忱铁枪透胸,在战胜的荣耀下,背负挚友战死的事孤身回来是怎样的心情。她却知道,倘若眼前这个男人在沙场遇险,甚至像崔忱那样马革裹尸,她会有多痛苦。即便心事极少宣之于口,然而从铜瓦山断崖边决意跟随、从明烛喜堂下对拜结为夫妻始,这个男人便已深深印在心中。 前世父亲战死时的悔痛记忆犹新,这回父亲和定王都在沙场出生入死,她又如何能在京中安心等候消息? 温软的双唇贴过去,阿殷碰了碰定王的唇,四目相对,眼中竟是恳求。 “殿下带上我吧。”她的声音极软,态度却颇坚定。 定王眉心皱起,似在犹豫。 阿殷将他抱得更紧,道:“我想陪在殿下身边。不想在京城,独自担惊受怕。” 初醒的身体微热,阿殷紧紧贴在定王胸前,将头埋在他颈窝。 好半晌,定王才道:“好。” * 这回定王出征,不同于上次去西洲剿匪,是实打实的硬仗。 常荀昨日已挑了左右两位典军和左卫数名精干统领,将左卫中身手出众的四十名侍卫挑选为定王亲卫随行。听得定王愿意带上王妃和他,当即欣然应命,又选了蔡高随行,将府中防卫及消息往来之事,皆托付于曹长史。顺道留个口信,叫曹长史见到冯远道时转告。 定王用过饭后即入宫领印,府中诸侍卫皆骑马以待。 阿殷卸下钗簪绣裙,换上劲装,将满头青丝收入冠帽中,取了那把使惯了的弯刀悬在腰间时,竟觉浑身松快许多。她自成为王府侧妃,礼部便另定品级俸禄,只是四品右典军的职位是恩赏,定王没开口,吏部不敢随便除了,永初帝诸事缠身又没想起此事,这官位便保留至今。如今以此身份随军,倒也说得过去—— 只别叫永初帝提前得知,寻由头设阻即可。 前天晚上才营造出的除夕热闹氛围在此时消失殆尽,纵然灯笼装饰依旧,府中的气氛却格外肃然。 阿殷同常荀并辔骑马站在影壁前的空地上,抬头望着檐头兽首,阳光刺目。 常荀已有许久未见她劲装带刀的模样,对着王妃行礼惯了,今日见她换回旧日打扮,想起前事,难免感慨。 “去年殿下领命北上的时候,还是我跟冯远道在这里等候。这回换成了王妃,殿下也变了不少。” “是吗?”阿殷扭头,墨青色披风展于马背,手按在刀柄,愈见挺拔英姿。 常荀笑了笑,“王妃难道不记得,去年初见殿下的时候,他那股冷肃态度,可是叫人噤若寒蝉的。那时候遇事,别人怎么劝都难改殿下的心意,碰到殿下固执,都只能急得上蹿下跳,却束手无策。如今有王妃,我就放心多了。” 他这话,自然是指定王临时改了主意,愿意带上他的事了。 阿殷确实也没想到定王居然真的会被说动,想到当时的冷面杀神,不由一笑。 “殿下很重情谊。”她说。 巳时三刻,宫中消息递来,常荀与阿殷并辔率众侍卫出了王府,直往朱雀大道外的正阳门而去。 城门之外,定王盔甲俱全,腰佩重剑,座下是神骏的黑狮子。此次出征,定王领的是行军都督之衔,盔甲皆是乌沉的黑色,因身材高大挺大,立于马上,更见威仪。他的身边是监军及永初帝派的两名副将,再往远处,从南边抽调的三千名军士立于马上,带甲执戈,皆是精锐,是永初帝昨日清晨降旨调来的。 官道两侧乌压压的站满了人,城门之上,素来少出皇城的永初帝带重臣送行。六马金根车停在城门下,禁卫军沾满逞城墙,旌旗在上方随风扬动。 这样的践行阵仗,自永初帝登基以来还是头一回。 亦可见,他对定王这回出征,颇寄厚望。 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