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白昼与黑夜交替的刹那,鬼门开了,狂风平地起,数不清的鬼魂前仆后继地涌了出来,凶恶地扑向了人间。他们有的只是普通的鬼魂,准备去往凡间寻觅亲人,有的却是有了修为的鬼修,打算趁机吞吃新鬼,好涨一波修为。 杏未红站在高高的树梢上,俯视着恶鬼游行的盛况:“好多鬼啊。” “到时候了,你走吧。” “知道了。”杏未红应了声,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朝着大开的鬼门走去。 然而,走了没几步,她又折了回来,驻足在寄身许久的养魂木下,半晌,剑气凝出,斩中了看准的树枝。枝条“咔嚓”一声折断落在了地上,她弯腰拾了起来,摸了摸树干:“我要走了,做个纪念。” 树枝通体漆黑,不大不小也不长不短,其间没有分枝,平滑冰硬,靠近树干的一端较粗,另一端又尖细,她觉得,正正好可以当做一柄木剑。 于是,她把树枝别在了腰间。 再一次道别:“我走了。” 没有回应。 她眨了眨眼,朝着熟悉的方向望了过去,那里什么都没有了——教授她剑法,指点她迷途的神念已经无声无息地消散了,一句道别也没有,甚至不曾告诉她自己生前的名字。 或许,在他看来,自己的姓名并不重要,只要剑法能够留存于世,他便不会真正死去。 杏未红有点难过,伫立片刻,抿了抿唇角,转身走了。 通往阴间的大门冷冷清清,唯有零星的两三个幽魂飘荡,她盯着半透明的门看了会儿,怀着茫然又好奇的心情,慢慢走了进去。 那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她的人生,自此翻开了崭新的篇章。 清晨时分,柔和的淡光照进了客舍。 慕天光缓缓睁开了眼睛,很快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身体有些虚弱,灵台时不时传来隐隐的疼痛,慧剑说到底是剑意,对神魂的伤害不小,起码需要三五年才能完全恢复。 但他没有继续躺下静养,而是起身走到了屋外。 徐徐清风吹拂,带来独属于早晨的凉爽,他在院中静静站了会儿,将目光投向了篱笆下茂盛生长的野草。 他忖度少顷,忽得握住了雪际,朝着其中最低矮的那棵挥出了一剑。 乍看无事发生。 然而半月后,篱笆下的野花盛开,嫩黄的花苞点缀在青青草蔓中,肆意绽放,浓烈的香气随风飘散,惹得一只路过的野猫不停地打着喷嚏。 其中,唯有一株野草个头矮小,蔫蔫垂着,不久便悄悄枯萎了。 这就是第四重的易水剑。 慕天光想着,手指拂过横在膝上的雪际,眼中一片淡漠。 * 苍山殊雪世无俦,一剑霜寒十四洲。曾为繁花迷途远,朝夕相守不知愁。 千载逝水恨悠悠,爱流成海苦作舟。终求慧剑证大道,心化情尘作雁丘。 ——《风月录·此情可待成追忆·剑修·慕天光》 本卷完 第348章 冲霄宗。 翠石峰上的花木经过了近百年的培育, 已经长得十分茂盛, 深红晕着浅红,梨白染上胭脂,层层叠叠,云蒸霞蔚,乃是冲霄宗内公认的最美的一处山峰。 无怪乎任无为一天比一天受不了这粉嫩的景色,恨不得天天躲在峭壁背后来个眼不见为净。 但今天他少见地出了自己的小木屋, 站在山顶风景最好的院落前, 小小声问:“怎么样?还不肯理人?” 刚出来的云潋摇了摇头。 “唉,也难怪, 到底是女人嘛。”任无为非常理解,姑娘家都喜欢年轻漂亮, 忽然变成了垂垂老矣的白头老妪, 肯见人就怪了。要不是殷渺渺说是心法的缘故,他肯定要冲去归元门讨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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