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选择了最怯懦的做法,偷偷潜回望家,化作蜷在窗边的一株藤蔓,如同十分久远的从前,他还伏在她的案边那般。 窗里的人宁静而深远,拥有世间一切美好的品格,她合该掌管这孔雀寨的大小事,她的身上也不该有能够被指指点点的污点。 可是他太怀念了,明明这也是他的故土,明明这是曾经孕育他的地方,他被人心怀悲悯抛弃,所以无法恨,但是这明明是他的故土,他在将死之年身上吹拂过故乡的风和寒雾,仍然会感到心痛。 如同一根尚未被炼化的孔雀翎般,扎在他的内里,灼心烧肺。 他每天浸着窗边属于寒山的寒气,掰着指头,算着能和她度过的最后时光。 无人知晓他的存在,即使她也曾敏感地感到窗边有什么异样,也未曾在他身上落一眼。他并不觉得这有哪里不好,只是曾经煎熬的百年时光,如今也未曾被治愈。 或许这就算得圆满了吧,他想。 可是他还不曾报还这恩情。 但是寂月将至,他马上便会身死魂消,想及她抛弃自己的样子,或许他的枯死,便是最好的回报。 不,不对,这终究是他自己的自我满足吧。他挣扎,痛心,却怯懦着,不敢在她面前显露分毫,只因笃定了她的惊慌和不解,她已经是孔雀贵族之首,如今的她已经不被允许去理解一株藤蔓所追求的圆满,以及他也曾被这方土地孕育的时光。 他在寂月来临之际枯死在她的窗边,像他最开始谋划好的那样,那天晚上黍月最后的风簌簌地刮着,界内的草木有感风的气息,在一夜间纷纷枯死,只有草木能够看见彼此融入暗夜的生机,星星点点,如同大地的星河,姻月的风曾今将它们吹活,如今黍月的风——他没赶上属于他的那一次,这一次,他终于可以被黍月的风带走。 这界内的万千生灵,他们结伴离开,孔雀们永远都不知道草木所追求的圆满。 但是他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还瑟缩在她的窗边,即使他已经开了神智,能够感受寒冷,能够体会心痛,即使只有这一窗之隔,他却再也不可能被精心养护,再也不可能进入她的世界,即使他最贪婪的梦想,不过是蜷缩在她的窗边枯死。 明明已经圆满,他却低估了自己的执念,属于草木的生机全部被风带走,溶于血脉的执念却在他乘风而去后被遗下。 他睁开双眼,薄若蝉翼的命泽随时逸散着一两点绿芒,可是他却只能去继续寻找,继续去寻找他的圆满。 后来他跳了支不被所有孔雀接纳的舞。 再后来他化作莹莹绿芒甩开守卫,却不得不偿还少年送他回故土的恩情。 而后他陷入了昏迷,苟延残喘,纵观一生,执念所求最贪婪不过的事情,不过是祭舞台上的一舞。 这执念来的单纯,可笑,不足与人说。 但是它却是一株藤蔓追求的圆满。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