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生性古怪,难以捉摸,心里有什么事从不对别人说,这一点时常让我感到沮丧。我妻子比我更懂她。她宽慰我说,朱迪斯性格本就如此,倒不是因为她不信任我们。但我妻子有时也会像我一样担心。她说朱迪斯的感情太强烈,太集中,而她本性中的内敛让她失去了一个释放压力的渠道。她常常若有所思地陷入沉默,却又近乎顽固地坚持己见。她的头脑比家里其他人都要好,因此当她提出想上大学时,我们欣然同意。她一年前获得理科学士学位,毕业后给一位研究热带疾病的医生当秘书。那位医生的夫人似乎身体不佳。 我曾经疑心朱迪斯对工作如此投入是不是因为爱上了她的雇主,但他们之间公事公办的关系让我打消了这种忧虑。 我相信朱迪斯是爱我的,但她天生不是那种擅长表达感情的人。她说我观念陈旧,太过感情用事,时常对我报以不耐烦的冷嘲热讽。坦白地讲,我多少有点儿害怕我的小女儿! 这时火车即将抵达斯泰尔斯圣玛丽车站,我也从沉思中醒来。至少这座车站还没什么变化。分秒流逝的时间似乎忘却了这里。它仍兀自矗立在田野中,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但当出租车穿过村镇的时候,我还是清楚地意识到了时间的流逝。今天的斯泰尔斯圣玛丽与昔日完全不同。加油站、电影院、两家旅店和几排镇政府修建的简易房都是当初没有的。 转眼就到了斯泰尔斯庄园门口。这里似乎并未发生太大变化。庭院跟我记忆中几乎一模一样,不过车道保养不善,杂草长得老高。车拐了一个弯就看到了宅子。房屋表面的结构和装饰并没有改变,不过油漆已经退色很严重了。 这时,一位女士在花圃中弯腰劳作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一如多年前我初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心一瞬间停止了跳动。待到那个人直起身向我走来,我才哑然失笑。她跟那时精力充沛的伊芙琳·霍华德有着天壤之别。 迎面向我走来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她满头的白发浓密卷曲,两颊泛红。她的态度和蔼可亲——老实讲,我觉得有点热情过度——但一双蓝色的眼睛却显出极不相称的冷淡。 “这位是黑斯廷斯上尉吧?”她问道,“我满手是泥,没法跟您握手。我们久闻您的大名,今天能见到您实在太高兴了!我先向您做个自我介绍吧。我是勒特雷尔夫人。我和我丈夫当初一时兴起买下了这座庄园,之后就一直想着怎么靠它赚点儿钱花。我以前从没想过我会开旅馆!不过我得有言在先,黑斯廷斯上尉,我是个公事公办的人。我可一分钱都不会少收你的。” 我们俩都笑了,就像刚刚听到了一个很好玩儿的笑话,但是我心里觉得勒特雷尔太太说的完全不是玩笑。在她和善老妇的面具下,我察觉到一丝强硬的态度。 勒特雷尔太太说话偶尔会带点儿爱尔兰口音,但其实她没有爱尔兰血统,只是装装样子。 我向勒特雷尔太太问起了我的朋友。 “啊,可怜的小波洛。他一直眼巴巴地盼着你来呢。那种期盼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感动的。他身体那么糟,我真为他难过。” 我们一起朝宅子走,她边走边摘掉园丁手套。 “还有您那位漂亮的女儿,”她接着说,“她多可爱呀。我们都特别喜欢她。可是您知道,我是老派人,我觉得像她那样一个漂亮的姑娘就应该跟小伙子们出去聚会、跳舞,可现在她整天不是解剖兔子就是弯腰盯着显微镜,真是太可惜了。要我说,那种活儿就应该让那些土妞儿们干。” “朱迪斯现在在哪儿?”我问道,“她在这附近吗?” 勒特雷尔太太做了一个孩子们所说的“鬼脸”。 “啊,那个可怜的小姑娘。她应该在花园地下的实验室里。富兰克林博士从我这儿租了那个地方,里面设施一应俱全。他在那儿养了好多实验用的小动物,可怜的小家伙,老鼠啊兔子什么的。黑斯廷斯上尉,科学那类东西我可不太喜欢。啊,我丈夫来了。” 勒特雷尔上校刚好从宅子拐角转出来。他身材高大瘦削,面容憔悴,长着一双温柔的蓝眼睛,正若有所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