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这样说话比较方便。”光上前一步,站在了病床边。 来之前,他分明有很多话想对桑原本因坊说,可真见到本尊后,忽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在,老爷子像是憋坏了,难得有人来探望,自己就泉涌似的絮叨起来:“其实我只是轻伤,没什么大问题,可医生非要我留院观察,真是折腾死我这把老骨头了。” 光看了眼桑原仁额角的纱布,没接话。 老爷子像是来了劲,又说:“还有刚才那个绪方小子,特地跑过来,居然对我说,我这把年纪就该隐退,少给人添麻烦!真是伤人心啊……”幽幽地叹了口气,他忽然看向光,“绪方那小子跑来气我,进藤小子,你又来做什么?” “我……”光一时语塞。 很奇怪的,此时,俯视桑原本因坊的明明是自己才对,视线与他交会时,光却觉得自己正被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 桑原仁半眯缝眼,打量着面前这个略显局促的少年。 这些年来,他与进藤并无太多交集。 若说印象,很大程度上来源于棋院的那次“擦肩而过”。但冥冥中,仿佛就有种直觉,促使他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对进藤光抱着莫大的期待与极高的兴趣。 桑原仁前一刻还在自顾怜影着,下一刻,话锋忽然一转:“没记错的话,小子,前两场本因坊循环赛,你都赢了吧?” 光没料到老爷子会这么问,心里一惊,连忙点头。 桑原看向光的眼眸微微一沉。 “小子欸,”他又叹了一声,“你到底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啊?老人家可没那么多时间等你啊。” 尽管桑原依旧言辞不善,他话语里的殷切期许光却都听懂了。 他不由挺直了腰背,然后大声说:“我不会让您等太久的!” 从医院回去的路上,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不仅仅因为他发现,自桑原本因坊住院以来,他的家人好像从未来看过他。 他曾经天真地以为,不管那些顶尖棋士已经走出多远,只要他还一直在下棋,就一定会赶上他们,就如同他还差几步,便可以来到桑原本因坊面前。 却差点忘了,时间那个隐形的推手。 他的确还有充足的时间与精力,但有的人或许已经等不起了…… 而病房里。 桑原仁出神地看着自己布满皱纹的右手,忽然很想摸根烟抽。 自己终究是老了。桑原仁想。正因为曾亲眼见证过日本围棋的鼎盛时期,看着日本围棋如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才更加心冷。 自己还死守着本因坊做什么呢?有时候他想。要不,就隐退吧,像塔矢行洋那样。 可看到一群又一群少年人前赴后继地涌现,又觉得,自己这把老骨头还应该再死皮赖脸地多耗上一阵子。 说不定,还能看见重振雄风的那一天呢? 说不定,自己还可以距离神之一手更近一步呢? 桑原仁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心潮澎湃的感觉了。 有时候,短暂的休憩是为了更好地前行。 从京都拍摄回来,亮和光便片刻不歇地投入到新一轮赛程中。 12月,对亮、光而言无疑是更加忙碌的一个月。 两人仿佛又过上了连轴转的日子。 过于密集的棋赛安排,加之光报名参加的驾校课程,使得两人即使生活在一起,也难得能见上一面。 已经记不得是谁先起的头。 只要没有外出棋赛的日子,先到家的一方一定会等自己的恋人归来。 等到睡着没关系。 等到午夜也没关系。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