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又是浅浅地一笑,仿佛背后长了眼:“听云,你看他做什么?” 于是封听云连忙眼观鼻鼻观口,专心致志地数地上的蚂蚁,原地变成了一尊石像,恨不能连喘气声都立刻消失。柳十七蓦地失去了支援,心情复杂,看着面前眉眼跟菩萨一般慈祥的女子,实在不懂为何自己脊背发凉。 他识时务者为俊杰地低下头:“渡心丹的确在我身上,但我不能随意给人,就算离了十二楼,我也还是他的弟子。这东西宝贵,不知您……您想拿去做什么?” “救人。”女子言简意赅道,她听出十七停顿下的深意,补充道,“我叫伊春秋,你若不介意,和其他人一样叫伊师父便可。” 柳十七默然。 伊春秋道:“言下之意,只要不是他的弟子,你就能把东西给我么?那不如你拜我为师,我废掉你身上的天地功法,教你更好的!” 她异想天开地这么一提,轻言细语地,听在耳里却仿若惊天霹雳,柳十七不可思议地望过去。他短暂地因伊春秋身上的花香与过分宁谧的环境失去了警惕,甫一抬头,脉门却忽然被人掐住了,柳十七大骇,刚要反抗,另一只手也被利索地擒住了。 伊春秋嘴角还带着一抹笑,指尖却摁在了他两只手的紧要穴道,柳十七察觉到她的意图,慌忙道:“不,不行!你想做什么——!” 一股阴冷真气强行钻入,柳十七本能地想逃,身体却动弹不得,他向封听云投去求助的目光,对方仍雕塑似的站在原地,对这一切漠不关心。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绝望,盯着伊春秋那张素净的美人脸,眼睛通红。 岂料伊春秋却突然停了下来,她“咦”了一声,秀气的柳眉微蹙:“寒毒?” 柳十七对她的好印象已经彻底被扫了个精光,额角溢出冷汗,喘着粗气说不出话,只瞪向伊春秋。那女子看他的表情犹如看着一只任她摆弄的小动物,语气这时终于露出了和封听云如出一辙的轻佻: “看样子是吃了不少苦。不过你内力远比我想象中深厚,带着寒毒这些日子,脸上竟显不出一丝一毫的不适……但寒毒终究还是在的,若不想法子尽快祛除,你猜它一日一日地发作起来……自己能活多久?” 柳十七梗着脖子,险些又脱口而出“死就死了”,他在和所有人置气之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闻笛。 那夜西秀山的洞穴中,闻笛和他挨得很近,他嗅到了闻笛身上经年的药香,他的眼在黑暗中很亮,带着一点宽慰的微笑对他说:“我会去找你。” ……干干脆脆地去死,这念头忽然就难以启齿了。 如果真的因为寒毒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荒岛或者干脆淹没在海水中,日后闻笛找不到,会怪他不等自己吗? 西秀山昏暗的那一夜成了最后一面,闻笛会不会难过? 看出他一刻的动摇,伊春秋轻言细语道:“做个交易吧,我徒弟助你祛除寒毒养好身体,你给我一枚渡心丹。一命换一命,这样够公平么?” 这一次柳十七没有直接反驳,他掐着自己的脉门,几乎喘不上气了。方才伊春秋钉进去的阴冷似乎还在顺着经脉往里钻,直接激发了寒毒的余威,盛夏时光,海岛上阳光灿烂,柳十七竭力忍着不下跪不蹲身,已经冷得如堕冰窟。 他的脸刹那间褪去了血色,咬着牙问:“救人……救谁?” 伊春秋叹了口气,没再回答他的话,头也不回道:“你救他。” 快要变成石像的封听云应声而动,他单手拢过柳十七的肩膀,不声不响地让他的大部分重心落在自己身上,然后就这么半搂着把柳十七提到亭台旁边的一处半开放水榭中。他在柳十七膝弯毫不温柔地一踹,迫使人跪坐其中,小声道:“我告诉过你别惹她。” 接着在柳十七的讶异目光中,他就跟什么都没说过一般,在柳十七身前落座,解开他的衣裳,露出一大片单薄苍白的胸口。 封听云的目光不动声色地逡巡一阵,不带任何情绪,还没容柳十七愣怔结束,他手掌起势,隔着尚未脱落的中衣贴在了柳十七气海穴上。 “你……” 话还未出口,柳十七忽然感觉到一股暖流温热地探入,随后张牙舞爪地顺着带脉环绕住终日冰冷的地方,他情不自禁地喟叹一声,好似一直以来冻结在五脏六腑的冰能迅速地随着这股暖流融化。 封听云察觉到这变化,唇角一扬,缓慢地替他打开被寒毒淤积的经脉。原本这活十分危险,可在封听云手里,仿佛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容易事。 “一口吃不成胖子,此事需慢慢来。”伊春秋刚好走到他们身后,笑道,“你不如在望月岛上住下。”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