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吃完饭,大概九点,爸爸说他想睡了,俞成留了下来。俞歆看陈屿齐,她让他抱着小朋友去农场后头俞成的家里睡,她想再陪陪爸爸。 刘可住回后头,给他们爷俩开门。 俞成和俞歆坐在房间里。俞歆坐在爸爸床边,俞成听她跟爸爸讲话。她说:“你当时就应该跟我和屿齐一起住到梅川,农场太小了,医疗环境差,早一点诊出来,一定会没事的。你还这么年轻……” 接着她红着眼睛看俞成,“你也是,如果当年你跟我一起去梅川,把爸爸接过去,他也不至于会这样。” 俞成听着她的数落,看到她越来越激动,捶着自己的腿哭出声音,俞成坐上床沿。他把她抱在怀里,让她在自己怀里哭,她轻轻捶他的胸,头埋了进去,呜咽着。 俞成贴着她的后颈叹气。 爸爸已经很困了,他敲了敲床边的椅子,椅子上连着一个铃,他按了按,电铃在侧卧响起,每回夜里爸爸痛得睡不着,他就会这样把侧卧的俞成叫醒。 俞成立刻浑身僵硬,他放开俞歆。俞歆低着头。 爸爸睡了。 俞成关上房间的灯,站在客厅跟俞歆讲话,她去洗澡,他又切了盘水果,她吃水果,他也去洗,回来以后他往爸爸的房间去,说侧卧留给俞歆,“我昨天换了新的床单被罩。” 俞歆拉他的手腕,她说,“我想和你睡。” 俞成不得不正眼去看她。 她的脸色并不大好,有点憔悴,头发在车上睡乱了,洗过澡披了下来,还有些湿。这是一个夏天,这点湿算不上什么,但她的睡衣贴着胸前,她没有穿内衣。 俞成却说:“好。” 俞成关了侧卧的灯,把俞歆揽在怀里,他们都平躺着。收音机换上了俞歆下载好的音频,俞成听到了句语调从上到下的“娘子——”,俞歆抱着他的腰。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候他们都小,刚刚上了高中,周末放假,妈妈让他们帮忙干农活,两个人偷懒,偷偷跑到山上藏了起来。他们藏在一簇很高很高的草丛里。 游泳,捉了条鱼又放了回去,玩得有点累,五月的太阳晒得人舒服,风一吹,狗尾巴草贴在人身上挠痒痒,他们躺在树下渐渐睡着了。 迷迷糊糊听到有女人的哭声,很小很小,像女人,又像小孩,听得俞成脸上发烧。他刚刚上高中,跟同学在课间看过那种片子,他认得这样的声音。他偷偷撩开草丛去看,看到一男一女贴在一起,男的穿着上衣,女的浑身赤裸。他慢慢看清那是隔壁的张叔和后院的周姨,捂住嘴巴,不敢发出声音。 俞歆也醒了过来,她想问他点什么,俞成抱住她,紧紧捂着她的嘴巴。而俞歆挣扎了一下,觉得有什么东西硌到她屁股,反手握住,她握得很轻,像是才醒,坐在他身上定定地看着他。 风一吹,树叶颤抖,有什么东西落在他身上,他捂住嘴没有发出声音,发现那是个柿子。柿子落在他的衣服上,变成一滩泥,橙红橙红,泛着甜味。 俞歆帮他把柿子拿掉,她捏着柿子上半截还算完好的果皮。下半截湿了一大片,顺着俞成的T恤流到肚脐,俞歆越抹,他湿得越厉害,裤子上也都是红的。 她手上还沾着柿子的汁水,很粘很粘,两只手握住他的性器,俞成盯着她的脸。他听到旁边野战的声音。 后来他们做爱,在白日的这张床上。爸爸妈妈干农活,太阳晒在身上,他们一会儿午睡,一会儿做爱,他有使不完的力气,从各种地方学来的姿势,她总是在哭,叫他“哥哥”,他闭着眼睛。 再后来妈妈给俞歆找了个对象,人在城里,是个大学生。俞歆嫁了。俞成又等了几年,等到她的孩子已经五岁,终于和农场的刘可结了婚。 “俞歆”,他叫她,俞歆转过头来。他轻轻吻她的嘴唇。 现在他们做爱,俞成沉默地往她身体挤,床也没怎么震,她也不哭,闷闷地哼。只还是像原来一样,喜欢靠在他的肩头。 俞成喊她,她就应一声,他动得快了点,她喘气跟不上,流着眼泪看他。她还是叫他,“哥哥”。 爸爸下葬了。 俞成这几年在农场养龙虾,赚了一大笔钱,他抬了二十张酒席,整个农场的人都请了过来。 他有了足够让爸爸风光大葬的钱,祖坟和墓地都翻了新的,石狮立了两个,新盖了二层高的平房,配有家电下乡时采买的高档电子用品,他也有新妇,很快就会有个孩子。 而此刻,他正抱着爸爸的遗像,身旁站着俞歆,他们带领着长长的队伍,放鞭炮,锣鼓震天地走。绕着后山走到第叁圈,俞成听到红白喜事的乐队吹着唢呐,因为绕了太久,凑不上歌,吹了首他在婚礼上听过的《荷塘月色》。 俞歆站在他的身旁,两个人并排跪下,对天,对地,对父母。 他们穿着一样的孝服。 久久地伏倒在墓碑下时,俞成想起那个熟透了的柿子。 (完)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