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如剑光般锋锐的目光直向她射了过去,“桓夫人。” 无忧微讶,见礼道,“王郎君。” 虽是搅扰了他观花的兴致,但此人的态度似乎仍颇平和。只见王恬微微颔首,略还了一礼,道,“听婢子说,桓夫人是来瞧阿亿的?” 无忧点了点头,道,“正是。那日之后,我便很是担心陶姊姊。一直想来看她,偏生近来事情多,又不得空,而且我也很担心会打扰到陶姊姊休养...是以,才拖到了今日。” 王恬闭目凝神,默了片刻后,他回头朝那挂着帘幔的房门示意道,“你去吧,阿亿此刻就在房中。” 无忧应了一声,抬脚便要走,却听王恬在她身后又道,“桓夫人,阿亿近来心绪不宁,我劝她也无用。此番还要...烦劳夫人,多多为她开解开解。” 王恬的声音里,罕见地透出了一股疲惫,以及隐隐的关怀。 尤其,他又把自己的身段摆得这样低... 无忧诧异地回头望去,却见那人又将双手背了过去,他对着花树,闭上眼睛,仿佛在这融融的春意里入了定。 ... ... 门口相迎的侍婢直接把无忧引入了里间,“夫人,桓夫人来了。” 陶亿正靠卧在床头,见无忧来了,她先让那侍婢将自己扶坐起来,而后她微微地对着无忧笑了一下,要她坐到自己的身边来。 无忧坐到塌沿,顺势打量了陶亿半晌。待看得分明了,她亦是不由地为之感到伤怀难过。 陶亿的状况比前几日要好上许多,可她本就是位略丰盈的美人,这次又接连遭逢了父亲过世和小产的双重打击,仅仅数日,她的脸蛋就迅速地瘦削了下去,下巴更尖,眼窝也深得更是厉害,可怜得让人心疼。 此刻的她,哪里还是无忧记忆中那个温柔浅笑、淡定自若的女郎了?! 同是女儿身,就算无意去争个高下,初次见面时也总是要在心中比对一番的。而对于年幼的无忧来说,同龄人里论气韵,那么这位从武昌过来的陶娘子若排第二,便再没有旁人能排得上第一了——陶亿的容貌虽不是那般的惊艳,却很端庄,偏她身段柔美、气质大方,又是生了两瓣格外饱满的红唇,端庄之余,又无端地显出一番诱人的媚态。 只是...谁会想到,她如今竟是这般憔悴... 见无忧的目光中露出同情之色,陶亿柔声道,“放心吧,我已经没事了。” 话虽这么说,可她的一只手却是下意识地就抚上了自己的小腹,与其说是在安慰无忧,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 无忧忙附和道,“是啊,我听医官说了,陶姊姊还很年轻,只要好好保养身子,往后还会...心想事成的。” 陶亿的唇角强翘到一半,再落了下去,她慢慢地点了点头,沉默半晌后,忽而转首向窗外望去,道,“无忧,我利用了你...你难道不厌恶我吗?” 她目光所及的方向,似乎是对着窗外的王恬。 无忧一怔,她忆起那医官的话,突地福灵心至,“陶姊姊,我不厌恶你。” “我虽然没有孩子,但是我明白的...那种做了母亲,所以拼命想保护好自己孩子的心情。” 陶亿一震,她慢慢回过头来,却见无忧极诚恳地瞧着自己,“...医官说,那个孩子已经近两个月了。我想,你之所以会向陶公求助,也是知道前线战况危急后,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因为,你想让王郎君活着,你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父亲...” 藏着得那点心思被直接道破,陶亿吃了一惊,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少倾,她轻轻抽了抽鼻子,道,“无忧...那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无忧呆了一呆,只听陶亿缓缓道,“阿兄说,阿父这次病得很重,要静卧少思,才能得以续命。然而...自从我以笛声警示他,让他发觉了这场战事后,阿父便整日歇在州府,一刻也不曾归家。” “结果,战事刚刚结束,大军才回武昌,阿父就倒下了...”陶亿顿了顿,两行眼泪顺着面颊,扑簌簌地便落了下来,“阿兄说,阿父纯是被这场战事耗干了心血,活活累死的!” “...如果我不说,如果阿父不知道,他现在就还能活得好好的,陶家也会好好的!” “这全是我的错,我不能原谅自己!” 说到最后,她以帕掩面,声声悲泣,不能自己。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