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前的女子缘何进宫,她最清楚不过。 若不是当年她与林复遭人陷害,恐怕那般上房揭瓦无恶不作的俏姑娘,这辈子也不会跟这深宫大院染上半点关系。 林夫人眼中有一丝不忍。 在她印象里,郑幼惜是奔腾于山间的狡狐,是翱翔于天空的鹰,机敏灵动,傲然于世,是不同于她们这些大家闺秀的别样女子,身上有她们没有的洒脱、豪气。 她以为,郑幼惜会活出一个完全不同于自己的结局,一个她向往却又追求不到的生活。 然而,她终还是落进了猎人的陷阱里,甚至成了她自己最鄙夷的蠹虫—— 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林夫人心中浮起些许怅然,她知道,这都是为了活着。 “你我都没得选择,不是吗。” 郑太妃嗓音有些沙哑,她没有选择看林夫人,只是盯着面前的香炉,微微出神。 林夫人闻言呼吸一滞,没有选择吗。 “我们的命运,从来都不在自己手上,不是吗。” “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郑太妃微微叹气,眼中闪过一丝晶莹,“这些从来不是规定我们的筹码,而是我们避无可避的牵挂。” 姝姐姐不忍父亲白发送黑发,于是她入了侯府。 自己同样无法致父亲于不顾,于是她进了宫。 姝姐姐肩负一府之责,自己身后也有一门荣辱。 再后来,她们都有了孩子。 在现实面前,在血脉之下,那些懵懂的感情变得越来越不值钱,总也放在了最后面。 明明同一个起点,却越走越远,越走越宽,直到看不见彼此的身影。 纵使回头,中间已经站了无数的人,而那个年少的梦,也早已被淹没在了重重人影之中。 “官家儿女,有几个能觅得良人,站得越高,束缚也越重。”林夫人终是叹了口气,声音带着平日里没有的柔和。 郑太妃望着她良久,轻轻问了句:“姝姐姐,你可愿再帮我这一回?” 林夫人没说话,手指磨砂着杯口,似乎在想什么。 郑太妃看着她的动作,忽得浅浅笑道:“堇儿不愧是你的孩子,连紧张时的动作,都如出一辙。” 林夫人微微一愣,她怔愣的看着自己的右手,片刻后,她轻轻摇头: “惜儿,简良他护我半生,我已经亏欠他许多,这辈子只有替他守好这侯府,再没有旁的心思。” 听到这番话,郑太妃难掩鼻尖的酸楚,她一时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 终了,她弯了弯唇角,眼中含泪,轻声道: “没想到,今生还能再听得你叫我一声惜儿。” 她转过身,背对着林夫人,声音忽得有些飘渺,“明日清早,我派人送你出宫吧。” …… 明天就是祈年之日,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轻松愉快的喧闹中。 家家摆上五谷,贴上红符,没到饭点,街上都已是香烟弥漫。 侯府也慢慢缓解了紧张的气氛,尤其在林夫人安然无恙的回府后,更是都松了口气。 对于府上的调动分配,以及白间、四通的去向,林夫人问都没问,回府之后二话没说便钻进了院子里,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众人留下。 而那日,侯府里整整响了一夜的琴声。 叶久也曾去问过,但看林夫人也没什么很奇怪的地方,又一头雾水的离开了。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