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回被母亲逼婚,但却是长公主态度最为坚决的一次。 可眼下他的状况,是不可能成亲的,他成亲了,她怎么办? 几个月前他救下沈甄,无非是因为那些离奇又真实的梦境,和他无端患上的心疾,至于自己为何会碰了她,男人的那点劣根性,他认。 他大大方方的认了。 起初他只是想着,等他找到了治心疾的法子,便会将她送回到扬州去,安置好他们姐弟,将他在扬州置下的产业赠与她,她也不算白跟他一场。 他亦不会对她感到亏欠。 然而现在呢? 陆宴扪心自问:还能将她送到别处去吗? 他们的身份没变,澄苑里的她也没变,是他变了。 当他决定将白道年带到东宫替太子医治时,一切就已经变了。太子的病若是好了,坐稳了东宫之位,那云阳侯的徒刑,也根本用不上两年。 这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陆宴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随后给靖安长公主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了她手中,“母亲消消气。” 靖安长公主细眉微蹙,逐字逐句道:“陆时砚,你以为我在同你说笑吗?” 陆宴解释道:“这几日儿子外宿,并不是流连与勾栏瓦舍之中。” 长公主反唇相讥:“怎么,现在想反口了?” “儿子只是怕祖母担心。”说着,陆宴故意咳了两声才道:“穆家贩卖私盐、养私兵的证据是儿子从扬州带回来的,返京的路上,受了点伤。” 话音甫落,靖安长公主手中的杯盏便直愣愣地坠在了地上。她知道,他不会拿这样的事开玩笑。 “伤到何处了?” 靖安长公主的眼神微变,哪里还有方才怒气冲天的模样? 陆宴指了指自己的身后,淡淡道:“现在已是无碍了。” 听了这话,长公主哪里还有心思同他扯那些事,她拽着陆宴回了屋,燃起灯,非要看一眼他的伤口。 长公主看着那两道刺眼的伤疤,立马红了眼睛,“这怎么能叫无碍了?” 眼下时机刚好,陆宴便回头看着长公主的眼睛道:“京兆府近来事多,那蹴鞠赛,儿子便不去了,成么?” 长公主盯着他那双幽暗深邃的眉眼。 忽然觉得他可怜又可恨,伤是真的,利用她的同情心也是真的。当真是应了福安公主那句话——孩子都是父母的债。 长公主时常想不通,为何从小到大样样出众从不让自己操心的儿子,突然就改了性子? 第45章 套路(捉虫) 翌日。陆宴休沐,一早便去嘉安堂向老太太请了安。 镇国公府三房的子孙齐聚一堂,老太太逗弄着手里的曾孙,并没给陆宴甚好脸色。 众人都知道,老太太这是怨陆宴久未归家。 这时,陆蘅却在一旁火上浇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好像很多年没见过三哥哥了。” 陆妗抽了抽嘴角,她觉得陆蘅真的是作死,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拔一拔老虎须子。 这不,陆宴薄唇微抿,看向陆蘅的目光就像是一把刀子,无异于再说:等着。 陆蘅被插了无声的一刀,忙将目光一移到了茶盏上,端起,抿了一口。 半晌过后,杨宗抬进来两个箱子,这里面都是陆宴从扬州带回来分给各房的礼物。陆蘅一见,眼睛不由都跟着亮了。 陆宴送给大哥陆烨和二哥陆庭的,是楚旬先生的画作,而送给陆妗的,则是一把上好的古琴,独独到了陆蘅这儿,没了。 “祖母,这是孙儿念着您的喜好买的抹额。”陆宴道。 “三哥哥,我的呢?”陆蘅插话道。 陆宴勾唇一笑,“你的时间过的与旁人不同,理应再等上个三秋才是。”陆妗在一旁捂住了嘴。 陆蘅被他一怼,连忙走过去,抱住了老太太的手臂,“祖母帮帮我吧,嗯?我实在说不过三哥哥,祖母,嗯?” 老太太到底被陆蘅这活宝弄笑了,推了一下陆宴,“你明知道她就是这个性子,别欺负她了。” 陆宴从善如流,陆蘅的古琴总算是倒手了。 —— 这几日长公主盯陆宴盯地厉害,马球赛虽然不用去了,但镇国公府上却莫名多了几位来赏花的客人。 无一例外,都是十六碧玉年华的姑娘。 傍晚时分,陆宴同长公主一同用晚膳。 一连几个晴天,总算等来个无人登门的阴天。 楹窗之外布了一层阴霾,乌云滚滚而来,重重地叠在了半空中。 半晌,狂风骤起,“啪”地一声推开了支摘窗。院子里的新草簌簌作响,紧接着,传来了轰隆一声。 陆宴手上的木箸一滞。 回想起了前几天,一个雨天,沈甄窝在床角可怜兮兮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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