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我乘的船也靠了岸。待得下了船,我一边跟着石越朝案上走去,一边打量着四周的人和那些漕船,未几,被漕船上的旗帜吸引了目光。 那些旗帜都是官旗,纹样别致,颇为惹眼。 漕船被劫之后,其实公子的幕僚们也曾担心过这些漕船会被黄遨所用,反过来浑水摸鱼,偷袭官军。于是,长史俞峥提出一计。邺城的府库中有许多先帝时的旧官旗,纹样殊异,难以仿制。将这些官旗下发至各渡口的漕官,凡漕船必悬挂此旗,以为辨识,无此官旗的漕船,便是赃船。 此计其实甚好,不过现在看来,已是全然无效。那些漕船的船头都挂着官旗,可大摇大摆在水路上行走而不必担心被人发觉。 正待我想要再细看,一人朝这边走过来,与卢信见了个礼,颇为恭敬:“卢掌事,大王就在船庐之中,请卢掌事过去说话。” 卢信颔首:“劳汪明兄弟带路。” 那个叫汪明的人应下,将众人引往其中一艘船去。 我不禁问石越:“石兄,我也可去见大王么?” 石越道:“怎不可?你放心,跟着我就是。” 他言语间一向透着跟黄遨很熟悉的样子,我问:“大王认得石兄?” “当然认得。”石越道,“不瞒你说,我可算得最早跟随大王的人。那时我父母兄姊都饿死了,我本来也不想活了,是大王将我收留,救了我一命,那以后我就跟了大王了。”说着,他有些赧然,抓了抓头,“不过我天生胆小,不敢做那些打打杀杀之事,大王便让我跟了卢掌事,随他做些刺探之事。” 我了然。心想这黄遨倒是有些识人的本事。石越胆气不足,不过机灵劲却是有的,尤其是装起怂来的时候,声泪俱下,在寻常人面前蒙混过关乃是轻而易举。 黄遨所在的,是一艘大船。看那模样,原本大概是这队漕船中的首船,两层的船庐高高耸着,烛火光照之下,颇为威风。众人刚要走上船板,船上却下来几人,照面看去,我愣了愣。只见那些面容颇为面熟,却是先前回邺城时,同船的那些商旅之人。而为首一人,正是蒋亢。 我正下意识要躲闪,蓦地想起自己跟他们别过之后,在进邺城之前易了容,不必担心蒋亢会认出我来。 果然,蒋亢等一行人走下来,照面而过,眼神并无停留。蒋亢的面上无怒无喜,颇为平静,下了来也不与人说话,径自往岸边而去。 “他们是何人?”我听到身后有人议论道。 登上那船的时候,我忍不住回头瞥了瞥,蒋亢等几人已经上了一艘小船,也不知要去何处。我心中疑惑不已。当初在那船上,我便觉得蒋亢一行人并不太像商旅,不过哪里不像,我也说不清。他们话不多,各色物什也均是行商之人惯用的模样,并无破绽。不想,竟真的别有洞天。 他们究竟是何人?来找黄遨又是为了何事?我愈发觉得这几人不简单。 不过此时容不得我多想,因为船庐已经近在眼前。跟着石越等人进去的时候,只见里面灯火通明,上首一人端坐着,四五十岁的年纪,生得一脸络腮胡子,双目炯炯。卢信上前,向那人端正一礼:“拜见大王。” 听得这称呼,我知道,那是黄遨无疑了。 只见黄遨微笑,道:“掌事别来无恙。全赖掌事多方打探,运筹帷幄,我等方得以至此。” 卢信谦道:“此在下之责,大王过誉。” 他说罢,身后众人亦上前,向黄遨行礼。出乎我意料,这些人虽管黄遨叫大王,但礼数并不繁琐。他们笑嘻嘻的,行礼也是各式各样,有的拱手有的作揖,却无人下跪,颇是随便。 黄遨亦是一副惯常之色,颔首受了众人的礼,又同卢信问起了邺城那边的事。许是到底做过官,他虽看着虬须满面,但举止神态看上去并不似旁边的人那样匪气外露。眉眼周正,年轻时想来模样不错。 卢信一一禀报。我在后面听着,渐渐放下心来。卢信确是个不错的细作头子,公子带走了多少船只多少人,邺城还剩多少守军,粮食多少,主将何人,他全都打听得清清楚楚。只不过对于公子的去向,他并未知晓许多。只知在今日傍晚之时,已经过了雀舌渡。 “那草包都督认旗不认人,”黄遨身旁一人讥讽道,“我等今日来时,与那大队船只迎面而过,他们连个正眼都不曾给。”说着,他“啧啧”摇头,“只怕又是个注定要做我等刀下鬼的邺城都督。” 众人皆笑,颇为兴奋。 我虽听着不太舒服,但大体乃是满意。 我与公子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