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三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郁洛的视线里,郁洛站在原地,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是个什么念头。 他以前觉得季曼玉是见识短浅的女人,一双小脚完全是封建糟粕,让他看到就觉得有些心烦,因此从没有和季曼玉好好沟通过。 但在和他离婚后,才时隔一年多,季曼玉就有了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不知怎么的,看到这样的季曼玉,郁洛突然想到了小说《光华》里的那一句话。 ——错的人不是她,她也是缠足的受害者。错的是过去腐朽的制度,错的是一直以一种旧有眼光看待她、从不愿意多理解多体谅她几分的常梦。 “到底怎么了?”齐珂蹙起眉来,扯了扯郁洛,有些不耐烦问道。 她就站在郁洛旁边,连着问了他好几遍,对方的视线却一直盯着远处,走神得厉害。 郁洛回过神,他也不是个笨人,因着自己刚刚出神,不敢说自己是瞧见了季曼玉,“碰到了一个朋友,再一细看好像又不是,我刚刚正琢磨着是不是呢。不过就算琢磨出来也无济于事,人都已经看不见了。” 听完他的理由,齐珂才勉强把这一话茬接过去,拉着郁洛去挑衣服。 另一边,衡玉一行人已经到了芙蓉居。 芙蓉居在北平算是鼎鼎大名的老字号了,他们到的时间不是饭点,因此能寻到空位置吃下午茶。 这地方季复礼是常来的,他不看菜单,张口就开始报菜名,很快就点了一大堆东西。 等服务员下去后,季复礼才轻声问:“大姐,你就该像你笔下的曼如姑娘一样,常梦瞧不起她,她对常梦也不是多看得上眼。”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强者不会在乎她瞧不上的人的评价。” 季曼玉正在思索自己的第三本小说要写什么,这才有些走神,骤然听到季复礼的话,她愣了好一下才算是明白季复礼的意思。 她哭笑不得道:“我已经把刚刚的碰面抛到脑后了,复礼,是你多虑了。” 如果说刚开始读书、写小说,季曼玉还存着一种“你瞧不上我,你觉得我是封建糟粕,那我就要让你看看我不比那些新式女性差在哪里”的想法,等《光华》在北平火了起来,甚至得到出版的机会和搬上话剧舞台的机会后,季曼玉慢慢就把这些想法放下了。 她开始真正享受起写小说这件事来。 当她全身心投入到某一件事时,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那些曾经在她生命中留下残忍痕迹的人,都不怎么被她放在心上了。 衡玉笑,“大姐越发豁达了。” 季曼玉摇头,“我也不是豁达,只是觉得把精力花在郁洛身上,很浪费。” 她不是豁达,她只是心很小,装进家人、装进小说,甚至开始像季复礼他们一样,担忧起国家存亡时,就舍不得把自己的精力浪费在恨一个人身上。 “不过我也不是圣人,若是以后有机会,让郁洛和他那个妻子倒些霉,我也是乐意的。”季曼玉笑弯了眉眼,对衡玉和季复礼道,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娇俏。 是啊,她现在也不过二十二岁。 人生却像割裂一般,前二十年恍若大梦一场,如今方才是浴火新生。 —— 回到家后,季曼玉走进房间整理资料。 她的第二本书《明月》取得的成绩还算不错,因为是个悲剧,在普通老百姓那里受欢迎程度不高,但报纸上多是夸奖之声。 现在,她的笔名“萝梦”在北平也算是小有名气了。甚至还有人往报社寄了邀请函,邀请她参加文人聚会。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