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到瓷杯碎片踉跄一崴,眼疾手快地撑着花罩站好。 王放刚刚还在榻前,这会儿却已经站在了她身后。他的步子也太轻太快了,她一点动静都没察觉,她最烦他这样。 好像她现在回忆起来他做的任何事,都只想拿银针扎他小人,一根一根,扎的和刺猬似的才解恨。 “没事扯方琼做什么,编的倒挺顺畅。”他低声说道,温热的呼吸都触到了她颈侧。 罗敷瞪着他,瞪了一会儿,自己慢慢垂下头,嘴唇极轻地动了一下。 道行低,别班门弄斧了。 王放看着她咬红的下唇,眼神柔和了些许。他的侧脸在明亮的光线里格外夺目,睫毛的影子安然地扫过高挺的鼻梁,好看得教人移不开视线。 安阳盯着他眯起眼,这算是冠冕堂皇的挑衅了,这件东西来头大得很,夫人也值得仔细调查,不料他并不按常理出牌。若说与男人有关系,她看不是那位酒楼东家方公子,而是这个风华卓然的国主吧!一国之君说话无需顾忌,说谎自然也无需顾忌。 洛阳男人的眼光着实差了些。 她隐觉不妙,看这情状,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吃亏后被三言两语摆平,眼下的局面,亦是他引导的。他究竟想做什么? 王放怡然道:“朕三月前亦去为端阳候爷祝寿,亲自将这钏子送给夫人聊表谢意。夫人体谅朕心,此事若是透露出去,朕不免被那些御史台的折子弄得如履薄冰,说朕擅作主张越法理而行。” 罗敷继续看着脚尖,他能编,她就不能编了?虽然水平天壤之别,本质还不是都一样。 “之前拜托夫人一件私事,夫人完成得尽善尽美,朕从宫门走出一段路才记起没带赏赐,便顺路去了方氏开的点翠坊,捎了只水晶手链,不是新货,就算被人知晓,也能为朕和夫人免去许多麻烦。公主觉得如何?” 罗敷等他说完,将掌心握着的护甲随手一扔,正扔在帘碧脚边。 帘碧身子一俯,迎朱赶忙制止她,小声警告道:“不要命了!”别人抢了殿下的东西,这厢还抛在侍女脚下,捡了可不是成了靶子? 安阳的表情很是精彩,胸口剧烈起伏了数次,冷冷开口:“本宫误会了夫人的一片好心,陛下不会让本宫给她赔礼道歉吧?言不实,就怪不得本宫的人把她当做罪魁祸首。还有一事望陛下清楚,这钏子确确凿凿是我大梁皇室之物,不管因何缘故流落到贵国,总是要认祖归宗的,本宫可以出价将它买下。” 认祖归宗?罗敷实在不愿在这几句话上纠缠,正要开口,一只手突然拍了两下她的左肩。 王放态度很好地道:“朕已把东西送了夫人,这些小事朕不想管,一切由夫人定夺。” 罗敷淡淡地说:“既然陛下已经挑明,下官也就不再解释了。陛下送的东西,下官放在家里上香供着还来不及,怎会转手卖给他人?” 安阳嗤笑一声,从袖中拿出那串晶莹欲滴的绿色晶石,在指尖一颗颗拨过去。 “卖?用得着你们卖?”她掩着嘴角,婉转道:“今日安阳亲识陛下风姿,实为有幸,奈何还有要事须办,就此别过。” 她左袖一挥,优雅地行了个惯常女子的礼节,身后一帮人齐刷刷弯下腰来对着王放一拜。 罗敷冷眼看着,王放身量太高,挡在她前面看不太清,便往旁边凑了一点。 王放无可挑剔地点头回礼,叹道:“殿下花容月貌,又冰雪聪明,更难得还有不输男子的气性。此番来齐游玩,朕没有早些款待,太过失策。” 安阳闻言怔住,忍不住抬眼凝视他深潭般的眼眸和清雅至极的面容,那一刻她指上一空,两根手指连忙蜷起勾住丝线,可终是慢了几个动作。 王放拎着水晶钏子,放在眼前认真地看了须臾,“可惜了,被重新接过,不然定是价值□□。” 安阳木然地站在案后,牙关咬得死紧,指节被自己捏的发青。 迎朱担忧地拉着她的衣袖,“殿下,殿下……” “走。” 安阳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头也不回地转身,在一群人中率先疾步走出了雅间,两个侍女目光复杂地看了罗敷最后一眼,领着护卫们浩浩荡荡陆续而出。 雅间里又只剩下两人。 日光静悄悄的,罗敷走到煮茶的路子边取下茶壶,跪坐到榻上,全身无力。 王放摸出一方随身带着的帕子,将钏子擦了又擦,走到她跟前,“要么?” 罗敷吹着滚烫的水,“陛下送的,怎么敢不要。陛下就是把上面的珠子全取下来只给我一根线,我也不敢不要。” 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