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阖府上下都不敢睡觉。直到天蒙蒙亮了,太医说情况稳下来了,所有人才松下一口气来。 那时候,她才想起来过问过问前后发生的事情。 又是顾觉非。 这一位大公子,那个顾承谦原配留下来的嫡长子。 在她再三逼问之下,万保常才肯吐露: 老太师昨日在祠堂里大半夜,等的就是晚归的顾觉非。父子俩谈了什么,就连万保常自己也不知道。 但他之后去看,老太师已经倒在了地上…… 唐氏本就是续弦,即便心胸再大,也不可能从心底里待见顾觉非。 更不用说,这一位大公子,还优秀到让人恐惧。 有他在这一日,她便一日喘不过气来,只觉得顾府上头的天,都盖着厚厚一层阴霾。 顾承谦与顾觉非之间不和,她是清楚的,只是不知道更具体的原因。 六年前,顾觉非走了,她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母子终于有了出头之日;六年后,顾觉非回来了,她心里不高兴,可也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似顾觉非这般的存在,早已不是她一深宅妇人能拿捏。 只想着,她自入府以来,从没做过什么亏心的事,更不曾亏待他。顾觉非回来她拦不住,就这么认了便是。 可谁能想到,这才几天?! 顾承谦竟被气得病倒在床,差点就没救回来! 唐氏想起,眼圈都差点红了,声音里多了几分哽咽,终是没忍住埋怨:“您这一病,不说府内外的亲朋,就是没点关系的都上赶着来送东西,偏生他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大半日下来连院门都没出!他把谁放在眼里头了?便是养头白眼狼都比他强——” “你住嘴!” 不待唐氏把话说完,顾承谦便猛地睁开眼来,大声地呵责,只是才说完,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一张没有血色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咳!咳咳咳……” “老爷,老爷!” 唐氏一见,立刻慌了神,又是着急,又是委屈,连忙把手里的药碗递给了旁边丫鬟,自己上来给顾承谦顺气儿,眼泪却啪嗒啪嗒往下掉。 “是我胡说八道,老爷您别生气了,我就是替您不值……” “咳咳……” 咳嗽了好一阵,顾承谦才慢慢缓过劲儿来。只是潮红过后,一张脸却越见惨白,隐隐竟有一种灰败之感。 他闭了闭眼,只疲惫地挥开了唐氏的手,慢慢靠在了床榻后面竖起来放的引枕上,一语不发。 整个屋子里,都静悄悄的。 顾承谦不说话,从里到外,所有人都畏惧地垂下了头去,唯恐在府里这极其敏感的时候触了霉头。 于是,从回廊上来的脚步声,便变得清晰了许多。 万保常从门外进来,本已经上了年纪,如今更一夜没睡的他,看上去有些苍老憔悴,只躬身通禀:“大人,太太,外面大将军府陆二奶奶来访,说本是来送薛小公子上学,但听闻大人身体不适,所以略备薄礼来探望。” 内宅的事,都是唐氏在管。 有外面命妇来拜访的事情,本也应该通禀给唐氏,但因此刻唐氏在顾承谦屋里,所以万保常一并说了。 唐氏方说了两句话,惹了顾承谦不快,听见陆锦惜来访,便起了身,道:“那请她去花厅里先坐,我随后便来。” “不必了。” 顾承谦竟出乎意料地打断了她,一双苍老的眼中,一时涌现出一种旁人难以看明的情感,身子都轻微地颤抖起来。 “是,是大将军夫人吧?请她进来便是。” “老爷?” 唐氏大为诧异,险些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可顾承谦并未有半分解释的意思,只是摆了摆手:“我与她有些话说,你也出去吧。” 有话说? 唐氏怔忡了好半晌,根本想不出顾承谦与陆锦惜这晚辈有什么交集来,只记得他与陆九龄交好,能跟陆锦惜说什么话? 只是这府里,顾承谦说话从来都很管用。 她心里虽疑虑,却没多留,只捏了锦帕把脸上泪痕一擦,才着人将药碗放到一旁去:“这药才熬好,已经不烫了,老爷记得喝下,我先告退。” 陆锦惜被太师府下人引着进来的时候,唐氏刚出去,恰恰打了个照面。只是唐氏也没多话,勉强笑着,寒暄了两句,便让她进了屋。 浓重的药味儿,顿时扑面而来。 陆锦惜闻见,顿时想起自己刚到陆氏身体里的时候,也是这般重的药味儿,只一闻便觉得满嘴满心都是苦涩。 这还是她头一次真正来拜见这一位传说中权倾朝野的宰辅,大夏文官第一品,太师顾承谦。 尽管有心理准备,可当她看清楚对方此刻模样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 当日寿宴上所见的顾太师,尽管身子骨不很健朗,可气色还是好的,当着那许多宾客的面,谈笑自若,怎么看都是真正的当朝太师。 可这才短短几天? 人靠在榻上,浑没了精气神,看着竟苍老得吓人。唯有那一双似乎已将世事看透的眼底,还能窥见几分叱咤的感觉。 “晚辈锦惜,拜见太师大人。”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