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苏代点出主题,“匡章建大功于齐,却未得相应封赏。秦人去后,匡章未得重用。何也?齐王听信谗言,说匡章是不忠不孝之人,是以不信匡章。邹忌为齐立下内治大功,方今齐王弃而不用,而用田婴。齐王用田婴为相,却又不信任田婴,朝臣任免、重大决策,皆不听田婴,田婴名为相国,却无实权,实在憋屈,一日喝多了,向臣吐露心事,臣是以晓得齐王不信其臣。王不信其臣,臣诚惶诚恐,一旦遇事,必不敢尽力。臣不尽力,为事必败。” 燕王哙大吃一惊。 “臣以为,”苏代接道,“燕不必惧齐,因为我王之德远胜方今齐王。子之将军外可治军御敌,内可治政御民,堪称世之大才,而我王信之。假使我王能进一步信任相国,臣以为,燕必大治,燕人非但不惧齐,齐人反会惧燕。” “寡人一切听凭相国了呀!”燕王哙怔了。 “大王是否信任相国,臣不敢忖知。不过,相国曾与臣饮酒,想是喝多了,脱口而出一句醉话。” “什么话?”燕王哙急问。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燕王哙闭目,良久,一脸委屈地看向苏代:“请苏卿转告相国,寡人对他毫无疑心,燕国之事,一切听他!” “若此,燕国之幸也!”苏代起身,“臣这就转告!” 苏代告退,径去相府,回禀子之。 听他讲毕,子之连连拱手,赠他百镒足金。 仅凭几句闲言,就得足金百镒,苏代惊诧不已。想到淳于髡不过是引荐一人,所得黄金更多,苏代又是一番嗟叹。回到府中,苏代闭门谢客,将使齐并回说燕王的前后过程反复回忆,吧咂其味,品评得失,愈加勤奋于二哥苏秦所教之术。 此后数日,燕王哙对子之敬畏有加,毕恭毕敬。凡子之所奏,燕王哙无不准允。凡子之所言,燕王哙无不听从。朝堂之上,一些原本跟从太子的官员,悄悄联络子之门人,转而出入于相府了。 于此同时,子之再奏一大喜事,北地山戎两大胡人部族,各率部属四万余众归附燕室。这两大部族控制北地草原逾千里,带给燕室牛羊无数,良马近十万匹,燕国实力一时大增。尽管这种归附只是名义上的,无论是人还是马牛羊,依旧控制在胡人手里,但燕国因此而扩地逾千里,北疆安稳,一向骚扰边境的胡人首领立于朝廷,俯首称臣,这在燕国史上是破天荒的。燕人举国相庆,燕室自也将这份功劳记在子之身上,因为这两个部族,一个由子之夫人的两个弟弟控制,另一个的首领则是其夫人的姐丈。 有此大功在身,子之在朝野的威望更高了,燕王哙对他愈加听从。 “毛寿,”子之踌躇满志,召来鹿毛寿,在他面前摆开棋盘,笑吟吟道,“当年苏秦在时,曾教本公弈棋。本公初时不屑一顾,及至后来,竟是越琢磨越有味儿。” “敢问主公,琢磨出什么味儿来了?”鹿毛寿忖出话音,拱手问道。 “是这人世间的味儿。”子之指着棋局,“譬如说这个棋盘,它是天下,”指向一角,“这儿是燕国。”指向整个棋盘,“天下很大,本公力微,顾不过来,只能着力于这个角落。虽说此角地儿不大,但也是横竖成道,富有意趣啊。” “有何意趣?”鹿毛寿不解。 “毛寿请看,”子之指棋比划,“如果我们将这个角落放大,一直放到整个棋盘这么大,而无视其他,又将如何?” 鹿毛寿盯着棋局,上面空落落的,没有一子。 “这是天元,”子之摆出一枚白子,放在棋局正中,“坐镇中央,雄视八方啊!” 听到此处,鹿毛寿豁然明白,拿下白子,取出一枚黑子,摆上,看向子之:“敢问主公,所悟之味,可是这个?” “哈哈哈哈,”子之长笑几声,“棋不是这般下的,”在棋局上摆子,先摆四角,继而是边,继而是中腹,“子要一枚一枚落,急不得哟!” “臣以为,”鹿毛寿看向棋局,“棋局已入中腹,主公该当落子于天元了!” 子之摸出一子,递给鹿毛寿:“这枚棋子,该当你去落才是!” “臣受命!”鹿毛寿拱下手,接过棋子,盯住天元之位,有顷,看向子之,“敢问主公,是要武落还是文落?” “何谓武落,何谓文落,你且说来!” “武落是仿效先王……” “这怎么可以呢?”子之摆手打断,“大王不是先王,是本公挚友,动粗不得!”盯住他,“说说文落!” “让大王自行离开此位,求请主公就座!” “这个也成?”子之惊问。 “臣已想定一策,或可成功!” “有意趣!”子之竖起拇指,指着天元旁侧一子,“此位是本公现在所据,待大功告成,就由你坐,如何?” “臣不敢想!”鹿毛寿拱手。 “方今天下,没有不敢想的事!”子之盯住他,“在本公眼里,你是燕国第一才子,有你坐在相位,本公踏实!” “谢主公,哦,不,”鹿毛寿改过坐姿,跪地叩首,“臣毛寿叩谢我王厚遇!” “起来,起来,”子之扬手召他,“大事未定,还是叫主公为好!” 三日之后,鹿毛寿入宫觐见,奏报北地胡人青年二百人欲来蓟城就学于辟雍一事。 “王上,”鹿毛寿奏报完毕,扯入正题,“这二百名年轻人皆是胡人中的贵胄。胡人野蛮,大王若能以往圣之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