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他方才压根儿就不敢问姑娘究竟在库房里做了什么…… 但不敢问也不要紧,至少他是敢看的——他倒要亲眼瞧瞧,那姓冯的鬼哭狼嚎成那般模样,眼下到底是何惨状。 抱着乐见其成的想法,房掌柜疾步来到了库房内。 却见那人依旧维持着被绑的姿势,背靠着一只木箱,瘫坐在地上,衣服鞋帽都完好无损,身上脸上也没见半点血迹和受伤的痕迹。 房掌柜失望了一瞬,旋即又费解至极。 再走近些细观,只见对方脸色苍白,看起来似乎有些脱力。 房掌柜有心要问一句“你究竟经历了什么”,可却问不出口。 男人艰难地抬起眼睛看向他,语气亦透着无力。 “那小姑娘,是你什么人?她究竟,是何来路?” 那使在他身上的毒,他甚至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实在太过古怪可怕。 房掌柜的脸色早已经恢复了沉稳,半个字都没有答他,就转身离开了库房。 但那股子惊异感,却在心底不断地飞快滋长着。 是啊,他家这位姑娘,到底是什么来路? 似乎除了拿小仙子自然不同凡响这茬来安抚自己一下,他这些情绪也没别的出路了…… …… 咸福宫中,云妃正在抄经。 此时,却忽然听得宫女来禀:“娘娘,太后娘娘过来了。” 云妃闻言微怔。 太后? 她一直都能察觉到,太后并不喜欢她——这咸福宫,也从未有幸得过太后亲临。 如今到了这关头……近年来已是深居简出,甚至近来传出抱病在床的太后,怎么却忽然过来了? 云妃心中忐忑,放下手中的笔,匆匆整理了一番仪容,便要带着宫女往外迎去。 不料,她还未能出得殿内,就见太后在一名宫装嬷嬷的搀扶下,竟是已经走了进来。 云妃略略一惊,连忙行礼。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臣妾不知太后娘娘亲临,未能相迎,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头顶传来一声冷笑。 “恕罪?”太后的语气中皆是压制不住的怒意:“哀家肯恕你的罪,谁又能恕了太子的罪?” “你身为太子生母,不曾想过要设法还他清白便罢,竟还这般在背后捅他刀子,当真也是叫哀家开眼了!” “臣妾……” 云妃脸色反复,不知该说些什么。 “以往哀家只知你自私愚蠢,却没料想到你还有一副铁石心肠!”太后语气颤动:“便是事到如今,仍有大臣跪在养心殿外力保太子。都察院御史吴至清、谢迁细理此案疑点,跪于养心殿外大声宣读,被当众杖责,仍不能住其口!” 云妃听得意外而震动。 竟还有此事? “外人尚且不忍见赤子蒙冤,而你身为生母,又替他做了什么?太子有今日之众望,皆是他一言一行,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你终日束于这咸福宫内,享尽尊荣富贵,从未替他出过办分力,又何来的资格替他做决定!” “臣妾无用,是臣妾无用……”云妃羞愧难当,浑身颤抖,已是失去了在太后面前做戏的力气。 “你无用?”太后冷笑道:“你往养心殿外这么一跪,便将太子毁于一旦,尽将大靖国运都握于你手,你又何必再自谦!若当真觉得自己无用,就该管束好自己,别去拖累他!” “可臣妾也是母亲!” 连日来经受的一切,使云妃此时再难压制。 她抬起头来,满眼泪水和委屈:“臣妾身为母亲,眼见亲儿被逼入绝境,焉能无动于衷?臣妾是异族罪人家眷,自认出身低微,见识短浅,所求不过是想保住亲儿一条性命罢了!” 若是不能保全性命,一切都是空谈——这是她存活至今最深的感触。 “啪!” 太后猛然抬手,狠狠地给了她一记耳光。 “你也配称得上母亲二字吗?——哀家活了这许久,还是头一次动手打人,足可见你有多能耐。” 云妃受惊,战栗着跪了下去。 “你想保他的性命?单看如今肯替他出面的这些大臣,你就该知道,他便是被废,也绝无可能还有机会活下去!他既是坐上了这个位置,便注定只能进,不能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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