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张用忽然想到,这般漫天乱想,不论对否,仅数目,何止亿万?哪怕将《数术记遗》提及的所有数量都用上,恐怕都不够。得缩到一个人身上,才好入手。他笑道:“好!咱们就来算那个阿翠逃去了哪里。” 他在地上画了个阿翠,头顶画了两条波纹线:“这是阿翠,这是黄河——” “这是阿翠?”阿念笑起来,“瞧着倒像根扫帚。” “哈哈,她原名自然不叫阿翠,那便叫她阿帚。阿帚是从这黄河南岸离开,而后,去了”他思忖了一阵,忽然想到,“她为何在黄河南岸?她若真是辽国间谍,便该渡过河,往北去——” “她莫非是在等什么?”程门板低头问道。 “等?最要紧的两样她都得了,《天下工艺图》一定贴身带着,紫衣客一人也好胁持。她恐怕是在等信儿。程介史,北边辽国眼下情势如何?” “这个在下这一向忙于这些公案,没有留意。” “能否请你立即去打问详细?阿帚为何没有渡河北上,之后又该去哪里,都靠这消息。” 程门板微露难色,显然不愿被这般支使。 张用笑道:“这等军国要事,你两个跟班恐怕不济事,唯有劳动您大驾贵体,才问得真确周详。他们两个另有小差事要跑。” “好。”程门板面色稍缓,点点头,挺直背,威威严严走了。 张用又叫犄角儿研墨,取了张纸铺在地上,画了张图,抬头递给胡小喜:“这差事给你。” “这是?”胡小喜瞅着那图,满眼纳闷。 “那天夜里,我在麻袋里头,银器章的管家驾着车,去过图上这七处,你骑我的李白,去这些地方挨个查看查看。” 胡小喜也面露难色。 张用笑道:“你是既想寻见她,又怕寻见她?” 胡小喜脸顿时红起来。 “人指甲缝里扎根刺都痛,你这心里扎了根大扫帚,不拔出来怎么成?我特地把这差事给你,不论寻不寻得见,你都尽心尽力走一遭,等回来,怕是便能拔出那扫帚了。” 胡小喜低头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犄角儿忙去把李白牵过来,胡小喜牵过缰绳,低头走了。 “好,就剩板牙小哥。” 范大牙一听,脸色微变,上下嘴皮不由得往中间包了包。 “没人这般叫你?”张用笑道,“他们当面不叫,背后也一定这般叫你。索性叫出来,听久了,便不必当事。何况,你去寺庙里瞧瞧,四大天王、八大金刚,个个都生了一对大板牙。这叫威武之相,只凭一对板牙,便能吓退一半魑魅魍魉。往后莫再遮掩,恨谁厌谁,便尽情露出你这对板牙,他们保准不敢直视。” 范大牙嘴皮仍在撮动,眼里却露出些扭捏欣喜。 “你的差事最难一些。你去细细打问打问,那个阿帚之前常去哪家门户?那些人有何隐情?注意莫要惊动那些人。” 范大牙点点头,也转身快步走了。 阿念忙问:“姑爷,我和犄角儿做什么?你要算,先算算我家小娘子如今在哪里。” “你们两个的差事还没想好。先枝后叶,只有算出扫帚的下落,才能——” “张作头——”院门边传来一声轻唤,一对男女探头进来。 张用抬头一瞧,是黄瓢子、阿菊夫妇。 五、观世 陆青带王小槐回到了家中。 王小槐毒死了那个假林灵素,让顾震极为难,不知该如何处置。赵不尤在一旁提示,孩童杀人,前朝有先例。仁宗年间,宁州孩童庞张儿殴人致死,审刑院先判了死刑,但念在他只有九岁,争斗无杀心,便免了死刑,只罚铜一百二十斤给苦主家。濠州另有个孩童,也是九岁,与邻居老妇争木柴,斫伤老妇致死,奏请仁宗皇上御批,免于刑罚,也罚铜一百二十斤。 王小槐听了,忙说:“那便罚我一千二百斤。” 顾震气笑不得,想了想,终还是不忍心将他关进牢狱,便请陆青先代为看管。 王小槐却说:“他看不住我,没人能看住我。不过,放心,我不会逃。我做的事,我自家担。” 陆青瞧他高仰着尖瘦面庞,一对小圆眼里虽满是骄气,却仍脱不去童稚之态,更隐隐有些灰心之愤,又俨然如见自己幼年,便点点头,答应了顾震。 回去路上,王小槐讲到林灵素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