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了一百二十文钱,随即上马赶到了开封府。 他先去附近一个书铺,买了信纸信封,讨笔墨写了封信,将那根银剔子夹在信中。封好后,绕到旁边的公署院,拿了二十文给了那门子,请他将信递给户曹的林孔目。那林孔目专管房宅产籍注录,冯赛有典买生意要查看产籍,常来这般求他。 他在衙门等候半晌,一个小吏走了出来,将一页纸交给了他。冯赛道过谢,打开一看,上头写了一串房主姓名,唐家金银铺转卖过十来道。他一一扫过,到末尾时,才见一个姓赵的,房主为赵信,交易是在仁宗庆历三年,距今已有七十八年。林孔目还在旁边添了一行小字:此宅为御赐。太宗淳化五年,赐予右千牛卫上将军、宥罪侯赵保忠。 冯赛看了,隐约觉着似乎听过赵保忠这名字,却记不起来。他算了算,赵保忠得赐这宅子,距今已有一百二十七年,住了将近五十年,恐怕到其重孙时,家境败落,才典卖了这房宅。 要查这赵保忠来历,恐怕得去尚书省吏部,冯赛和那吏部的书吏从未结交过,不由得犯起难来。思寻了一阵,他忽然想起一人,忙骑马望潘楼街的桑家瓦子赶去。 到了桑家瓦子,他将马寄放在外头的马棚里,进到瓦子里,穿过闹嚷嚷人群,绕了七八座勾栏,走到角上一座小勾栏。那里是讲史场,栏里头坐了三四十个人,正在听台上一白衫男子讲三国,并不是他要寻的人。他绕过木栏,到后头一瞧,有个青衫老者正坐在棚子后小凳上吃茶歇息,正是他要寻的李慥。 李慥是这京城讲史人中头一位,肚里不但装满周秦汉晋隋唐古史,连本朝百余年间朝廷逸事也记了上千段,随问随答,流水应响一般,因此人都称他“李活史”。 冯赛走过去,躬身一拜:“李大伯,在下想请问太宗年间一个人,他名叫赵保忠——” “宥罪侯?”李慥翻了翻眼皮。 “正是!”冯赛大喜,“李大伯能否给我讲讲这人?” “此人本不姓赵,原姓李,名唤李继捧,乃是党项人首领。太宗太平兴国七年,率族人来汴京朝觐,愿留京师。太宗皇帝大喜,赐白金千两、帛千匹、钱百万。其弟李继迁却出奔为患,朝廷屡屡发兵,却始终难克。太宗用宰相赵普计,召见李继捧,赐姓赵氏,更名保忠,授夏州刺史,命他去银夏抗御其弟。 “赵保忠与其弟多次对阵,只小胜过一场。后遭李继迁夜袭,单骑逃回,被押赴阙下待罪。太宗只诘责几句,释之,封他为宥罪侯,赐第京师。其弟李继迁则归附于辽,借势强大其族。其子德明踵继其志,尤善权谋。其孙元昊,更是英武超群、志在王霸,一举创立西夏,造西夏文字,设文武官制,自称为帝。 “那赵保忠留于京师,再无他用,怏怏失意。真宗皇帝即位后,将他贬至永州,并诏监军暗察。赵保忠不久便卒于永州,其有一孙在京,被录为三班奉职,更无甚作为,其家便由此衰没” 三、递信 梁兴和梁红玉一起步行进城。 梁红玉又换了布衫,扮作民妇。两人快到戴楼门时,梁兴一眼望见路边茶棚下坐着一对年轻男女,正是昨天跟他的那对夫妇。那妇人低头吃茶,鬓边垂下一绺头发,她伸手掠到耳侧,那绺头发却旋即又垂了下来,她又去掠,如此重复了三四道,那绺头发却始终不肯帖服。看到这绺头发,梁兴忽然记起来,这妇人是那些遗失孩童的三百多父母中的一个。那天梁兴在东郊粮仓台子上对众解案时,这妇人在底下人群里,便是这般不住撩掠这一绺头发,引得梁兴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梁兴忙收回眼,轻声告诉梁红玉。两人便装作不知,一起走向那茶肆。那对夫妇迅即看到他们,也装作不见,各自低头吃茶。梁兴走到那茶棚下,见男子身后有张桌子空着,便坐了过去。梁红玉也跟着坐到侧面,唤来伙计问过后,要了一碟春饼、两碗粉羹。随后故作小心,放轻声问答起来—— “楚澜今晚会来吗?” “他若不亲自来,便不能交给他。” “他人不来,却差人送了钱来呢?” “此人毫无信义,这事得当面说清才成。” “也是。上回在芦苇湾,他便没有现身,反倒招来几路人厮抢。若不是我存了心,将那人留在船上,送了个假的过去,如今便只好白瞪眼。” “这回不带人,只将地址给他,便不会有那些麻烦。只是你定的那个会面之地可稳便?” “那里每夜几百客人进出,最好避人,而且,我定的是西楼的阁子,那西楼顶层能俯望皇城禁中,一向禁人登眺。若不是凭我这名头,哪里进得去?我已订好了西楼角上那阁间,说话最清净。楚澜是他家熟客,进出都是由西边那个小角门,熟门熟路,他也觉着安心。” “唯愿今晚他能来,交割了这桩麻烦,我们也便松脱无事了。” “得了钱,你先去哪里?” “江南?”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