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英道:“嘉兴。” “那么确实如此,”苏夜说,“你与化名白玉京的白愁飞见面时,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都不知道。” 她们已听过她与他的争执,对这人即便无恶感,也有提防之心。程英看着纸上墨迹,叹道:“他真是……有才华却难以得志,我觉得他太心急了,和我相谈不久,就透露出希望到玄武湖朱雀楼一游的心思。” 苏夜道:“世上有才能的人虽然不多,却也不少。我对所有人都网开一面,恐怕早就死了。” 她翻了个身,从仰躺变为侧卧。床铺很柔软,也很坚实,仿佛给她提供了支撑的力量,使她觉得自己不是孤零零一个人。她眸中现出朦胧的光芒,随口问道:“你们看着那张纸,看到了什么?” 陆无双笑道:“他运气不好,合该不能成名。这种倒霉蛋又不止他一个,而且他不是得到苏公子的赏识了?难道……” 程英苦笑一声,“难道他即将再一次失去机会?” 公孙大娘轻轻说:“很难说。不过,若我是他,早在赫连将军府中,或者夺得比武大会头名时,就得偿所愿了。” 程灵素有时参与讨论,有时不参与。她不作声,也没人追问她,于是只剩沈落雁。 沈落雁淡然一笑,微笑道:“他为人如何,我不清楚。但我用这种人的时候,一定会小心再小心。他屡次失败,屡次化名,与其说他时运不济,不如说他无力抓住任何一次机会。若非他不满别人,就是别人不满他。无论哪一种可能,都说明他难以相处,难以满足。” 她目光落在苏夜身上,犹豫一下,坚持说了下去,“落雁并非苏公子,缺乏苏公子那种睥睨一切的信心。像这种人,我没有把握可以驾驭他。” 程灵素问道:“你听完了?满意了?” 她唇边亦含着笑意,她的师妹却没有笑。苏夜合上眼睛,答道:“英妹说他心急,而他确实心急。我想他并非一出生就这么急,可一个人失败了这么多次,换了许多身份仍未拿到想要的东西,不急也要急。” 程灵素道:“我不明白他为何找上你,甚至以婚约威胁你。他不怕你闹到你师兄面前,大家都讨不了好?” 苏夜笑道:“首先,师兄不会和他计较。其次,我也不至于和小孩子似的,出了事就去找爹娘主持公道。” 陆无双娇笑一声,似是懒得站着,遂走到另一边坐下,口中道:“也许他只是憋不住了,恼羞成怒,没头没脑先将你一军再说。” 沈落雁叹了口气道:“不谈白公子了。二小姐,你到底要怎么样。莫非你真躺在这里,躺到地老天荒。” 苏夜笑道:“你们不明白。” 她不仅躺在床上,还盖了一张被子,就露出一个脑袋。然后,她继续说道:“我忽然明白了心灰意冷的滋味,好像一瞬间,什么都不重要了。天地万物离我很远很远,世界是一处,我是另外一处。因此,我只想找个温暖的地方待着,不管任何事情,不理任何人,到我回暖了为止。” 程灵素把手放在被子上,拍了她一下,说:“可你总得起来。” 苏夜愣了一会儿,笑道:“但我现在不起。” 沈落雁缓缓道:“你去仔细问问苏公子。” 苏夜笑道:“问什么?你不娶雷姑娘之后,可不可以娶一下我?说起来你们可能不相信,但我真的有自尊。” 她双眼发着光,似乎很平和镇定,只有非常熟悉她的朋友,才能看出眸光深处的痛苦。床褥依照她吩咐,不用香薰,散发着一点皂角味道。她裹在这团轻微的气味里,目光灼灼,紧盯着沈落雁。 比起有些人失恋了毁天灭地,有些报复社会,有些心理扭曲,她只是上床躺一会儿,已经很有自制能力。 事实上,沈落雁自己都不会问出那个问题。她回头一想,觉得这果然是个很糟糕的主意,不禁微微苦笑,不再多说。 公孙大娘也拍了几下,笑道:“为何像突然被打垮了,你要挟木道人时的气魄何在?你论文论武论容貌,都是当世难寻敌手,你难道比不上雷纯?” 苏夜笑道:“文不行,蔡京那种人才叫难寻敌手。” 公孙大娘道:“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去把你师兄抢回来,总比窝在被子里伤心好。” 苏夜摇头道:“再怎么样,我不致沦落到和不懂武功的小姑娘抢东西。何况我们与六分半堂为敌,雷损无时无刻不想我死。” 公孙大娘奇道:“正因如此才要抢,如果雷损是你的朋友,你反而不好下手。” 程灵素终于帮了一次忙,在旁说:“而且那不是东西,那是你最为重视的大师兄。你们有二十多年的同门情谊,同时金风细雨楼是唯一可以信任、可以指望的江湖势力。” 苏夜叹道:“随你们说吧,总之我不去,我不去。” 她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来,冷冷道:“我忘了告诉你们,我得去一趟玉佩中的世界。” 程英既不认同沈落雁,也不认同公孙大娘,所以只默默听着,听来听去,竟听到苏夜想离开三个月,顿时一惊,问道:“为什么?” 程灵素缓缓道:“你逃得了一时,逃得了一世?” 苏夜盘膝坐在那里,平静地道:“你们以为我一时冲动,那你们就错了。当然,我原先认为,世上没有任何事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