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杀人的时候不害怕,现在见了朕倒是怕得跟看到了鬼一般,”裴度一边捏着钟意的下巴强着她抬起头来、拿了帕子细细地给她擦着脸的血与泪,一边低低地叹息着,颇有些无可奈何地退步道,“算了,你先闭上眼睛,一会儿脸上的血都进眼睛里去了……好了,不要哭了,不怕,朕在,没事了。” 钟意想,这位皇帝陛下以前一定没有真的怎么安慰过人,因为他就完全不知道,当他用这样温柔的语调轻声哄着一个人“不要哭”的时候,对方的眼泪根本就不会由此止住,反而会愈演愈烈。 钟意浑身颤抖,哭到停不下来,很奇怪,她其实对刚才的动手并不如何后悔,也算不上真的是如何如何地害怕,可她就是想哭,很想很想哭,哭到停不下来。 她的哭声甚至从含在嗓子眼模糊一团的哽咽,一步一步发展到快要成“孟姜女哭长城”的架势。 一片模糊中,钟意感到对面人的身影微微僵硬了一下,似乎是不明白这个人怎么被自己安慰了两句还越哭越凶了,犹豫了片刻,无奈地放弃把钟意的脸擦干净的无意义举动,低低叹息一声,拢了拢钟意的脑袋,顿了顿,让人靠在了自己胸口上。 “算了,哭就哭吧,”裴度僵着身子无可奈何道,“就这一回,下不为例……真是麻烦,唉。” 于是钟意总算能毫无顾忌地、近乎于歇斯底里地宣泄一般,靠在这位陛下胸前,放声大哭。 一边哭一边抽噎着断断续续道:“我,我没有,我本来没有想杀人……” 钟意想,自己这句辩解实在是既苍白、又无力,她方才动手杀人的罪证都还摆在他们两个身边,且对方也不知道站在那里看了多久,听那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把方才钟意行凶的整个过程都看了个一清二楚,钟意还如此狡辩,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但脑子里想的是一回事,嘴巴里说出来的又是另一回事,仿佛她的嘴巴突然被另外一个别的什么人控制了一般,丝毫不停自己大脑的指挥,只一意孤行地对着身前人哭诉着:“我不想,我没有,我本来……” 很苍白无力的解释,但钟意就是要说。 恍惚间,钟意似乎又想明白了,她并不后悔方才自己动手杀了定西侯世子,也不惧怕死人,她之所以在这里哭到歇斯底里地停不下来,归根结底,是因为她心里委屈。 就是因着委屈,她那仿佛被人为掐掉的嗓子又重新恢复了原有的功能,如一个怨妇般对着身前的人一遍又一遍重复诉说着毫无意义的字句。 “朕知道,”裴度伸手揉了揉钟意的头顶,温声道,“不是你的错,是他该死。” 犹豫了片刻,见钟意哭得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裴度顿了顿,捂住了怀中人的眼睛,然后对着旁边做了什么,瞬息之后,确定地上躺着那位死得不能再死了,裴度低下头,轻轻附在钟意耳畔,小声哄她道:“其实刚才人还活着……你没有杀他,是朕杀的。” 第37章 弹箜篌 等钟意把一溃千里的心防重新整好,垂头擦干了眼泪跟在宣宗皇帝身后出来,外面已经是寂然一片,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了…… ——原先跟在定西侯世子身后一起过来堵钟意主仆的那群人呢?竟然一个也不在? 全都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么?! 钟意不由震惊地回头望向正在拍拂着袖角尘灰的宣宗皇帝。 裴度轻咳一声,便有一黑衣人应声从天而降,正正跪在宣宗皇帝与钟意身前,沉声禀道:“启禀陛下,天鹰卫十一队已清扫完毕,所俘共一十人,其八人为定西侯府世仆,四人乃燕平王府家仆,另有一女为承恩侯府家婢,趁乱欲逃,已被飞六打晕擒获。” “还晴!”钟意一怔,突然意识到消失的人里还有跟着自己一起被堵住的还晴,下意识接口道,“她是我的婢女,她……?” 裴度点了点头,淡淡地吩咐黑衣人道:“把那婢女放出来,带到添音台去,其余人等你们先自行处置。” 黑衣人拱了拱,钟意稍一晃眼,这人便又立时从她面前消失了。 “朕先让人带你去静室沐浴更衣,”裴度抬又招了一玄衫女子出来,既而扭过脸对着神色怔忪的钟意道,“等你洗漱出来,径直入添音台寻朕即可……原先可曾学过什么乐器?” 钟意听着前半句还在频频点头,不意宣宗皇帝的话题怎这般跳跃,一下子转换到了问她所学的乐器上。 ——对于乐器一道,钟意涉猎甚广,琴、箫、筝、琵琶等各式各类均会一点,有些是前世在赵府暗暗跟人学的,有些被林氏请了女先生来正而八经教过的,还有些是被林照与静安师太把指点的,突然被宣宗皇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