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说,他在父皇眼中就是“通透”的。 前世的顺德帝一眼就能看明白他这个儿子,把人握在掌心,把他当一个偶人一般,牵着线抬手抬脚。 孙睿深吸了几口气,才渐渐压下心中波澜,缓缓站直了身子。 韩公公没有立刻随圣上离开,指着大案与书架子上的几叠折子、文书,道:“三殿下,大体就是这些,圣上让您先看着,若有不明白的地方,等圣上起来,您一道问问。” 孙睿应了,韩公公这才笑了笑,转头去伺候顺德帝了。 这间御书房里,只留了一个小内侍,伺候孙睿茶水点心。 孙睿取了一小叠折子,在边上坐下,翻开来看。 他最初并没有看进去,他还在想着顺德帝的态度。 看似没有长篇大论,只几句安抚与宽慰,孙睿岂会不清楚,这就是圣上在稳他的情绪。 借着赵方史的事情,把“立太子”彻底给搁置了,又怕叫他心生疑惑,圣上拿那么些好言好语来稳着他。 与前世大不同,但其实,亦是相同。 时至今日,倒不至于心寒,只是觉得可笑又无谓,人人都在表演,圣上还是演得最起劲儿的那一个。 孙睿抿了一口茶,终是把心思集中在折子上。 他看得仔细,速度却不慢,毕竟是文英殿里已经批过一回的内容了,孙睿看得十分顺。 小内侍也挺会伺候的,一叠差不多完了,就搬了另一叠过来。 孙睿足足看了半个时辰,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的右手伸出去…… 哐的一声,茶盏倒了。 凉透了的茶水撒了出来,险险弄湿了折子,也亏得那小内侍动作快,把折子都抱开了。 孙睿却是愣在了那儿,抿着唇,没有动。 小内侍哪里敢说孙睿的不是,眼观鼻、鼻观心,先把茶盏撤了,又擦干净了几子,一切收拾妥当了,才重新把折子都放了回来。 孙睿直到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他按了按眉心,道:“茶凉了,换热的。” 小内侍赶忙去了,留下孙睿一人,对着那原本摆着茶盏的位子,深深看了两眼。 孙睿自己知道,他刚才不是想饮茶,他只是想提笔。 习惯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哪怕已然过去那么多年了,哪怕今生的他,都是在文英殿里与其他皇子、官员一块看折子,可今日他独自坐在御书房里,他的身体却以为还在前世。 说起来,是从前的那将近二十年,两百多个月份,映在他身子里的记忆。 从最初跟着顺德帝学习政务;到粗批所有折子给顺德帝过目;再到他批阅、办理,只留下重要事宜告知顺德帝;再到最后,顺德帝病倒,由他监国…… 那些习惯成自然,他就是坐在这把椅子上,就是在这张几子上,读过了那么多年。 以至于刚刚看进去了折子,他想要提笔批注,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拿朱笔。 可那儿现如今放的是,是一盏茶。 一盏凉茶。 一时之间,孙睿都不知道是自嘲多些,还是感慨多些了。 小内侍重新泡了一壶茶送来,恭恭敬敬放下。 孙睿一手捧着茶盏,一手提着茶盖,看了好一阵热气氤氲,才慢条斯理饮了一口。 折子白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