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想哄自己开心罢了。父亲扛着一杆天秤,天秤的两端是自己和继母继妹。父亲站在中间,未尝不是左右两难。 想通了这一点,程遥遥积压在心里多年的那口气终于消散了。程遥遥挂了电话,大辫子道:“三块一毛七!” 这年头打长途电话发电报都不便宜,谁不是争分夺秒的把事儿说完的,像程遥遥这样捧着电话说个没完的,可真是少见。大辫子不知道,这个行为放在后世叫做“煲电话粥”。 程遥遥眉头也没皱一下,就掏小荷包。面前一只手递过来五块钱的票子,是谢昭。 接过找零,谢昭转头看着程遥遥:“要走了?” 程遥遥高高兴兴地点点头:“嗯。” 两人撑着伞,重新走进雨幕里。雨水四溅,风扑面而来都是凉意。程遥遥出门很急,只穿了件单薄的粉色小洋衫,有点怕冷地靠近谢昭。可谢昭的胳膊坚硬如铁,没有半点暖意。 地上的雨水要漫过脚踝了,程遥遥小心地淌着水走,雪白纤细的脚背浸泡在水里,难受极了。她想撒娇要谢昭背自己,可惜这是城里。直到谢昭忽然停下,她才跟着抬起头来。 “临安城火车站”的牌子赫然就在眼前。今日大雨,火车站候车大厅里没几个人,地上湿漉漉的。 程遥遥一双桃花眼微微睁大了,却见谢昭把伞递给她,道:“你进去避雨,我去买票。” “哎?”程遥遥接过伞,伞柄上还带着谢昭掌心的余温。她看着谢昭紧绷的下颌和紧皱眉头,直到谢昭转身向售票窗口走去,她才反应过来。 谢昭这是以为她要回上海去?程遥遥眼波一转,生出个戏弄他的念头来。 谢昭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捏着火车票:“回上海的火车一点半还有一趟。” “哦。”程遥遥道:“那再等等吧。” 两人找了一排椅子坐下,程遥遥接过票看了眼,却是两张:“怎么是两张?” 谢昭道:“我送你。” 程遥遥道:“可村里的事怎么办?” 谢昭语气嘶哑:“我送你到家就回来。” “哦。”程遥遥脚尖轻轻点着地:“你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呀?” “中秋快到了。”谢昭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程遥遥眨了眨眼,看着他道:“然后呢?” 谢昭漆黑的眼眸里压抑着无数情绪,只低低说了一句:“到了中秋,你种的瓜就熟了……我给你留着。” 程遥遥险些笑出声,忙转开头,道:“可我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呢。” 谢昭语速立刻快了起来:“这么久?你爸爸不是康复了吗?” 程遥遥道:“可我不放心呀,总得去照顾爸爸一阵子。何况……” 程遥遥拖长了嗓音,回头望着谢昭焦灼的眼眸,道:“我说不定不回来了。” 谢昭断然道:“不可能!” “我爸爸找了关系,我这次回去就帮我办个病退。”程遥遥一本正经,“如果顺利,我就不回来了。” “……”谢昭身上的气息骤然强烈起来,像冰山下的火山隐隐震动,颈侧的青筋若隐若现。 程遥遥捂住嘴偷笑了一声,才道:“喂,你干嘛不理人?” 谢昭咬肌绷紧,一言不发。程遥遥看着他自己跟自己生了半天的闷气,又道:“我饿了,想吃发糕。” 谢昭这回有了反应,站起身来,看都没看程遥遥一眼就往外走。 “笨蛋……气成这样也不知道留我一句啊。”程遥遥捧着下巴,琢磨着要不要多气他一会儿。可看着谢昭消失在风雨里的背影,心一下子就变得软绵绵,甜丝丝,“……谢昭大笨蛋。” 火车站候车大厅门口的帘子忽然被掀起,透进来一阵清凉夹杂雨气的新鲜空气。候车大厅里零星的旅客都忍不住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高大英挺的青年湿淋淋走进来。 一个大娘唏嘘道:“年轻人,这么大的雨也不撑把伞,当心风寒!” 谢昭面无表情,目光在候车大厅里梭巡,忽然脸色一变,拉住身边的人问:“刚才坐在这儿的姑娘呢?!” m.dglHtOyoT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