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要打乒乓吗?” “放图纸和模型。”随清回答。 此处本就不需要多少家具,只是这张长桌,越大越好。目标,就是堆满它。 那天上午,随清请了清洁工过来打扫,魏大雷还爬在梯子上安装顶灯。 吴惟原本只在blu粗粗见过他几面,此时打过招呼细又看了看,凑到随清耳边道:“不错啊,怪不得你这几天大清早就往这里跑……” 随清瞥了吴惟一眼,不好说什么,怕被当事人听到,坏了她身为老板的威严。 但早到,还真不是为了看见谁。 一则是因为吴惟住在她那里,地方实在狭小,难免互相影响。二则,是过去的整整一周,她的失眠愈演愈烈,总是在凌晨醒来,再难入睡。但也怪了,睡眠时间虽然变得更少,她的精神却还不错,白天工作,晚上加班,都不觉得困倦。随清不是那种注重养身,每天非得睡满七小时的人。睡得少还不困,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所以就算醒得太早,她与其在床上辗转反侧,还不如来这里做事。 至于失眠的原因,也许是自立门户带来的焦虑,也许还是因为往事。总之,咖啡又喝起来,安眠药失效,恶性循环。 想到此处,她便又拿起马克杯痛饮了一口。 “你这样会早死。”梯子上的魏大雷评价,这话他并不是第一次说。 “我不介意早死。”随清答道,同样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回嘴。 “摊床上起不来呢?”他继续毒舌。 随清对瘫在床上倒是有点恐惧,转念又觉得此人这几日似乎有些蹬鼻子上脸的趋势。 她停下手中工作,放下杯子看着他。 “我说过我是你的合伙人,我有义务提醒你。”大雷也看着她,居高临下。 然而,只一刹的对峙,他便灭了气焰,调开目光,轻轻笑了,转头回去继续鼓捣那只射灯,口中仿佛自言自语:“fine… it’s not a real partnership. you are the boss.” 随清满意,又低头看电脑。 吴惟冷眼旁观,作势抽了抽鼻子,又对她耳语:“我仿佛,闻到了打情骂俏的气味……” 随清用胳膊肘顶开她,根本不屑否认。 可吴惟才不管她是什么态度,径自在她耳边演绎下去:“不过也是,你这一年过得太不容易了,you deserve it!” 大约是听到了只言片语,魏大雷朝她们坐的地方看过来,恰与随清的目光相遇。他对她一笑,笑容一如既往。 丰神俊逸,开合有光,不知为什么,随清想到这两个词。她不禁感叹,此人确有一副好皮囊,而且也有很好的教养。这教养让他主动忘记自己外貌的魅力,非但不自恃而骄,反而时常有种谦卑与羞涩的神情。所以才给了别人错觉,仿佛不管是妙龄少女,还是她这样的小阿姨,他都真心倾慕,实心实意。但要真往那方面想,就过分了。 you deserve it,吴惟的鼓励又在耳边响起,她自嘲一笑,知道这只是揶揄,现实中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当不得真。 也是在那一天,随清收到g南项目业主的邮件,第二次实地勘探的时间已经确定。 初次实勘的时候,当地尚未入春,山上积雪。派去的人至多只能上到山间三分之一处,所有投标方差不多都是在那里随便看了看,最多再放个无人机上去拍一圈,也就作罢了。雪线以上的状况大都依靠无人机传回的影像资料,以及业主方提供的一些照片。 而此时已是登山季,业主说,他们可以上去了。 随清问魏大雷:“你觉得怎么走比较好?” “飞到g市,再乘大巴过去,返程直接从g南机场坐飞机回来。” 大雷回答,像是已经考虑了一阵。 随清点头,这其实也是她的打算。既然是造房子,就得见见将来使用这座房子的人,每一种都得见一见。 遣了大雷去安排行程,随清自己收拾了行李,又去做另一项准备——去市精神卫生中心看屈医生。 过去大半年里,她每个月来这里两次,一次续药,一次做卷子,早已经熟门熟路。 这一次,是该做卷子的。 还是像以往一样,她在收费窗口交了一百五十块钱,领到三份测评问卷,去候诊区填写。填完了交给护士,再看着大屏幕等叫号。 等轮到她的号,随清走进诊室。 写字台后面,屈医生抬眼看看她,老熟人一般道:“又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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